我倒不是有多在意佐野萬次郎和場地圭介的成績,而是如果他們因為沉迷遊戲影響到學習,那我對他們的家長也無法交代。
佐野萬次郎從書包裏翻出考卷,大方地遞過來,場地圭介仍在支吾。
“七十五分,萬次郎進步很大啊。”以前他的成績始終保持在六十分左右,這次居然多考了十幾分,“你肯定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佐野真一郎要放鞭炮慶祝了。
佐野萬次郎有點飄了:“還行吧,就隨便一考。”
“場地,你的呢?”
場地圭介拖不過去了,翻出試卷:“我這次發揮失誤了,不是真實水平。”
“怎麼個失誤法?”
場地圭介的國文平時能考四十分左右,偶爾能衝個六十分。
但這次——
看到分數,我的血壓一下子上去了。
一個鮮紅的五分!
個位數!
“場地,你是想讓我一個高中生就因為血壓被氣得升高而死嗎?”
“沒這麼誇張吧。”場地圭介試圖安穩我,“冷靜一點,我們班還有一個考三分的。”
聽聽這不思進取的話,都開始比爛了。
“回去吧,場地,以後別來了!”我痛心地攥住考卷,“我們永不相見!”
“不見你可以,但要讓我見遊戲機。”
“……”真是塑料情誼!“既然都是遊戲機惹的禍,那我把它們都砸了吧。”
說完我佯裝要上樓砸遊戲機,被場地圭介死死拖住了。
“芙柚子,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那你今天不準打遊戲,把試卷全部訂正好,下次必須及格。”我搓著場地圭介的頭說,“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反正拒絕了,你也沒什麼損失,也就是不能來打遊戲了,哎呀,這不過就是從國外訂製的限量款遊戲機,全日本除了這裏別處都玩不到,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十分凡爾賽的舉著例子,“我的機車也不會讓你碰了,哎呀,也就是個川崎限量版,別處看不到的。比起考五分的自由,這些東西算得了什麼呢?”
“芙柚子你好陰陽怪氣。”
“你說什麼?”
“好吧,”場地圭介終於認命,“下次我會考兩位數的。”
“不是兩位數,是至少及格!上樓去寫作業吧。萬次郎也去,冰箱裏有蛋糕,自己拿。”
目送他們上樓以後,坐在沙發上挑選紋身圖案的女客人問道:“他們是你的弟弟嗎?”
“不是,朋友家的弟弟。”
我低頭看手機,上麵是我的表妹大岡紅葉發來的郵件。
【芙柚子:我覺得你差不多應該消遣夠了,該回學校了。——from大岡紅葉】
我回複:【不回。】
“你和他們的感情真好。”女人又說。
我嗯了一聲,店裏陷入短暫的安靜,忽然又響起隱隱的啜泣聲。
我詫異地抬頭,看到女人竟然淚流滿麵。
“我有一個兒子,和那兩個孩子差不多大,叫一虎……”
“一虎是個很懂事的孩子,要是沒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就好了……”
我沉默地聽著她哭訴,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來紋身的顧客中,我其實最怕應付這些獨來獨往的普通人。
他們不可能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像社會人而紋身,而是實打實的,有心事,並將心事發泄在皮膚上,讓感情也變為身體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