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了卻(1 / 3)

一司。

雨還沒間歇,邢少餘正領著滿院人查檢搜羅出來的火器。

那些武器多半還是拆開了放置的,偶有組齊全的,也並不是重器,運來遠沒有先前想的那麼不易,可是卻新,用的也不是常見的材料,較易尋得,不必非過官家的礦脈,有晉王在的兵力,器械照這些東西再複刻上一批,打一場南安毫無防備的仗是夠了。

邢少餘從頭至尾眉頭緊縮,仿佛為皇城竟進來了這麼多的武器而肅然。

楚容卻並沒十分關注地上的軍械,站在簷下,長眉微蹙,低頭不知思索什麼。

徐清桓將查檢的東西錄完了冊,把記錄交給一司的官員,抬頭便瞧見她。

於是走過去。

“師父。”

楚容抬眼,卻因那方遞過來的帕子愣了愣,有些不解地望著徐清桓。

徐清桓指了指自己的臉。

楚容才有些明白過來,接過帕子在自己臉上擦了一把,果然都是灰土。

於是無奈笑道:“多謝你。”

徐清桓問:“聽說那商人家裏藏著暗室,封得嚴實,師父親自鑿開的?”

楚容頷首,“用的是與徐家的機樞如出一轍的機關。事關重大,我不親自動手,或有危險,或有疏忽,總不放心。”

徐清桓剛想問什麼,忽一眼瞧見了楚容箭袖下隱約一角沾血的棉布,愣了愣。

楚容心不在這裏,沒有注意徐清桓神情。

這一夜她明了了一些駭人聽聞的原委,但有一些事卻仍然沒有想通,思索喃喃道:

“照徐則誠的供述抓到的這些釘子,證實了書生夜裏與徐府傳遞消息,告知徐則誠他們的主子何時要到,以令其前往醉裏歡會麵,而商人庭院廣闊,人脈田莊不乏,幹的是疏通關口,藏匿貨品,乃至於為賊子行動供給錢糧之事,諸如此類,南安共拔除了十一枚釘子,可是魏家大小姐卻沒有指認出一個,是她在醉裏歡見過之人。”

徐清桓抿了抿唇,知道楚容此刻全神在案子上,不願意被打斷,因勉強將視線收回來,道:“南安的釘子為此人通傳消息,此人又能在醉裏歡接受供奉,想必身份不簡單,他不是死釘,自然也不必釘死在南安,徐則誠事敗時,或許便先撤出了。”

“倘若此人有些地位,自然不能輕易置身險地,倒確有可能。”楚容思索著,“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籌謀十數年,將周國國相與皇親都收入囊中,起事臨近,他若真是主謀,卻真的會甘心立即避險,將此事放心交付他人麼?”

徐清桓看著楚容,心裏有些疑竇,卻覺得楚容未必會說,還是斟酌著問:“師父,徐則誠屢遭大刑仍然三緘其口,究竟為何忽然招供?師父圍捕迅速,能十幾處同時出手,便是要杜絕他們聽到風聲防備隱匿,也即說明師父已然得知南安究竟有多少賊子——徐則誠本可以繼續閉嘴,但既已經招得這樣幹淨,何必又要多瞞一個人?”

楚容果然沒有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道:“我本也以為這就是所有人了,才覺得可以杜絕走漏風聲,將他們一網打盡,誰知曉還是漏了一個,仍是打草驚蛇了。”

徐清桓沒有追問,隻是默然看著楚容,覺得她的目光有些沉重。

楚容的確沉重。

這就是她今夜悚然的根本。

在飲下那藥忍著劇痛劃破手腕,將血接到容器裏時,她便已經知曉這藥是做什麼的了。

她先天不足,出生時身上便帶著胎毒,體質很差。平日強身健體,可以習武,卻須得養在各種補藥裏頭,不能跑馬打仗,更承擔不起什麼見血的傷筋動骨。可是十五歲國亂,她支撐了很久很久,直到長林關吐血暈厥,她本應該再也醒不過來。

可宋襄將她秘密接入宮中,讓她活著走了出來。

從那一刻起,她就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

那是宋襄死馬當活馬醫,背水一戰的結果,也是宋襄沒有想過的成功。她血裏的東西,宋襄也曾經打過主意,但是那東西壓根不能離開她的軀體。

但楚容從靖北府帶出來的那瓶藥可以成了這件事。

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麼,這藥隻有一晚的效力——倘或它永不失效,楚容大概就不再是楚容,而是宋襄的傀儡,又或會是禍及天下的源頭。

徐則誠把楚容的血喝下去,便要交代楚容想知道的事,他已然失了自控的心智,自然沒有隱瞞的能力。

所以他將南安死釘的身份住處,職責所在,火器所藏都交代了個幹淨。

可他還是有沒交代的東西,譬如與他醉裏歡密謀之人。

那便隻能是因為他也不曉得。

事情已經到了牽扯重火的地步,君命從速,楚容隻來得及要了他們的計劃,問了賊子名單,火器所在,並沒有特地審問這裏麵誰是那個主事的,誰是半夜跑腿的,想著抓回來再核對。這樣的問法下,徐則誠也算有問必答。

將死釘押送至詔獄後,楚容將血又與他們灌了一遍,可邢少餘著人詳審時,卻依舊沒有得到相關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