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吉樂。”
如意仰起臉,笑靨如花。
謝逢春攬著她腰的手微微顫了下,克製著自己的聲音:“你怎麼知道……”
“剛剛在路上的時候,世子殿下告訴我的呀。”她笑眯眯道,“我怎麼忍心讓謝大人在詔獄裏孤零零度過。”
不管她這話有幾分真心、幾分逢場作戲,此時聽來都如蜜糖般綿甜。
湊得近了,如意才看清他臉色有些憔悴。
在這種地方,不管怎麼樣都呆不安穩的吧。
就算是位高權重的謝太傅,獨自在獄中的時候也顯出一種伶仃的脆弱感。
附近除了基本的物什,也見不到其他像是家人會送來的東西。
謝家這樣鍾鳴鼎食的大家,難道也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就把兒子丟在詔獄裏不管不顧,起碼也得送點東西進來。
她不會是第一個來看謝太傅的人吧?
如意心下迷惑。
攬在她腰間的手動了動,她回過神,想起自己還帶了其他東西過來。
如意鬆開手,變戲法似的摸出了單片鏡。
“謝大人也有忘記東西的時候。”她說著埋怨的話語,唇角卻微微揚起。
這裏光線並不充足,哪怕點了蠟燭,也比不上自家宅子裏燈火通明。她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謝逢春半眯著眼看書,不太舒服。
謝逢春略低下頭,方便她給自己戴上。
其實也不過是打發時間才隨便要了本書而已,紙上具體印了些什麼他也沒往心裏去,神思遊在天外。
被捂得微微熱的鏡腿擦過麵頰,一聲鏈條碰撞發出的輕響,謝逢春的視野變得清晰許多。
謝逢春自己調整了下,抬眼就看見如意拿了桌上那本書。
“等——”他正要阻止,如意已經念出來了。
“春至人間花弄色……”如意歪著頭,好奇地念了幾個字,然後戛然而止。
眼睜睜看著她耳垂漫上緋色,抿著唇把書合起來,僵硬地放回桌案上。
後麵的內容根本念不出口!
看她的臉色,謝逢春就知道如意誤會了。
對方還往外麵挪了幾步。
一時間流淌著微妙的氛圍。
謝逢春輕咳幾聲,“是獄卒隨便拿的,他們不怎麼識字,興許是拿錯了吧。”
如意“嗯”了一聲,餘光偷偷略過謝逢春的臉。
他也有些赧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如意心裏稍稍有些難以言說的感覺,大約是竊喜與得逞交織在一塊兒,變成她識破謝逢春心事的愉悅感。
就在氣氛尷尬到不知道怎麼說的時候,曹公明帶著煎好的藥回來了。
他故意親自去煎藥,沒讓手底下代為行事,就是為了給他們倆騰出說話的空間。
曹公明都做好進來時候看到你儂我儂、黏黏糊糊的景象了,沒想到入眼的竟是兩個人隔了一段禮貌的距離。
沒有濃情蜜意,也沒有耳鬢廝磨。
這距離,要說他倆不熟也是有人信的。
曹公明撓了撓頭,說道:“藥已經熬好了,大人是現在就喝嗎?”
謝逢春接過藥碗,詔獄裏的碗實在是破了些,這是曹公明找到的最完整的一個碗了。饒是如此,碗邊還是有幾個破損的小口子,不留神就劃破唇角。
謝逢春一飲而盡,沒有任何疑心試毒的意思。
還是餘柏配的藥材,苦澀的藥汁渡過舌尖,謝逢春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時候不早了,燕燕還是早點回去吧,免得陛下疑心。”謝逢春的語氣溫柔地讓周圍人悚然。
這一定不是冷冰冰的太傅大人。
是被誰奪舍了?
外麵分明是冷風瑟瑟,曹公明卻莫名地擦了把額上的汗,客氣地帶著一步三回頭的如意出去。
踏出門的刹那,如意還不忘記轉過頭,戀戀不舍地說了句“謝大人出來後記得先來看我哦”。
曹公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謝逢春目送她離開,直到背影沒入暗色中才重新坐下來,目光定在如意剛翻過的書上。
如意小心翼翼繞過地上的水痕。
這是剛剛被拖出去的犯人的屍體擦過的痕跡,獄卒打來幾盆清水衝了衝地上的血跡。他們長久在詔獄裏是不介意的,但怕嚇著嬌氣柔弱的小女郎,引得帝師不快。
光線昏暗,如意也分不清到底是什麼,在曹公明的引導下避開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