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逐漸平複了心情,但回想起謝逢春剛才那句“心上人”的時候,心跳還是忍不住加快。
她側過臉,手指捏著衣角。
好端端地衣料都要被她揉皺了。
謝逢春看不過去,岔開話題:“等下去看看薛進吧。”
如意陷入遲疑,細聲細語問道:“是陛下希望我去看看嗎?那就去看吧。”
馬車穿過街坊,停在薛家門口。
聽說有宮廷儀製的馬車落在自家門口,薛良趕緊帶著人出來迎接。
如意心情複雜,不過幾個月而已,上回來看薛家從台階到門匾都是一絲不苟,薛進一入獄,便能肉眼可見的蕭條下去。
她和薛良其實無話可說,看到父親驟然蒼老的容顏時,如意無措地避開了視線。
眼角眉梢都透著為難,如意動了動唇,還是開口了,“我……我奉陛下的意思來,隻想轉告父親,陛下不會因為捕風捉影的事牽連整個薛家……”
薛良望著她,飽受忽略的小女兒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嬌俏小女郎,不動家裏一分一厘,自然家裏也沒有求她幫幫忙的底氣。
謝逢春半是旁觀著薛家的動向,瞧著薛良手腳不知道怎麼擺的模樣,譏誚道:“薛大人不必在意我,有話隻管與您女兒說就是。”
他抬眼,冷冷看向薛玉珊。
太傅這麼個大活人在那,披著大氅也依舊長身鶴立,薛玉珊躲在父親身後,目光不住地往他身上瞟。
直到對上那道冷漠淡然的視線,薛玉珊便如冰水從頭澆到腳,慌張地挪開眼,再也不看偷偷打量謝太傅。
兄長被抓進詔獄的消息如同風刮過一般傳遍帝京城,她母親得知後當即暈了過去,薛玉珊在議的婚事也直接告吹了。
她十七歲前的人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偏在這一年,仿佛要把她過去十七年間的好運一並收回,換成各種糟心事,鋪天蓋地打在臉上。
而她的幼妹卻順風順水,有了禦前的身份,還有謝太傅做後台。
薛玉珊用力掐著掌心,嬌嫩的皮肉上顯出一道道紅痕。
她在寒風中,昔日看不起的妹妹端坐在車裏,即便滿臉都寫著擔心與憂慮,薛玉珊還是萌生出“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念頭。
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薛玉珊忽然出聲喚住了父親。
薛良正心心念念著寶貝兒子,按捺住情緒,停下腳步等她說話。
“我方才見謝太傅的唇形,像是叫她‘燕燕’,這不是妹妹的乳名嗎?謝大人怎麼會知道?”
薛良擺手,“一個名字而已,你別亂想。”說罷他抬腳就要走人,被薛玉珊拉住衣袖。
“父親就不想想謝大人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嗎?”薛玉珊鉚足了心思要跟父親說清楚,“何況父親因為忠武將軍府的事去詢問,謝大人不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嗎?”
薛良突然覺得女兒說得有道理。
雖然忠武將軍府的要求有些荒唐,但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薛良還是舍了這把老臉去問了謝太傅。
對方都沒跟他客氣,徑直拒絕了。
薛良當時隻以為是不合宮規,被拒絕了也隻好作罷。被薛玉珊提點了幾句,他反倒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事關清譽,薛良轉頭跟薛玉珊叮囑幾句,絕不可把剛才說的話講給第三個人聽。
這回沒人提前告知謝太傅要來詔獄,見到來人,詔獄守衛瞠目而視,正取了鑰匙打算開門,竟然還有個小女郎被扶著下車。
守衛是見過如意的,何況詔獄這地方血腥氣重,一年到頭也沒幾個貴人家的女眷願意踏足,這麼個眉清目秀的小女郎肯定印象深刻。
他們為難地說道:“不知有姑娘要來,裏頭髒得很。”
謝逢春視線略過如意的下裙,丁香色的百蝶穿花圖樣,她穿過好幾回,看起來是很喜歡這條裙子。
如意搖手表示自己不介意,讓他們不用特地去清掃。
守衛的目光在他倆臉上來回掃,謝逢春算是默認了如意的話,守衛才戰戰兢兢退讓到一邊。
上回因為守衛提前打掃過,而且謝逢春是做戲成分居多,不會委屈自己蹲大牢,如意並沒有感覺詔獄有多陰森可怖。
這次守衛帶得是另一條路,如意被各種混雜的氣味熏得作嘔,臉色蒼白,得拉著謝逢春的衣袖才能站穩。
薛進被提出來,聽說也是薛家有人來看望他,還以為是母親和薛玉珊過來。
守衛丟給他一塊帕子,“把臉洗洗,別嚇著宮裏來的小娘子。”
“宮裏來的?”薛進嘶啞著嗓子問。
不是薛玉珊?
如意還在那和謝逢春嘀咕:“我不是很想看到薛進……而且我也沒話和他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