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尖叫聲,王禧挑開車簾,看到昏迷不醒的謝逢春。
“謝大人是怎麼了……他突然就……”如意被嚇得說話斷斷續續,“剛才還好好的。”
王禧眉間能擰出“川”字,溫聲安慰她:“是舊疾。”他轉頭高喝讓車夫去謝逢春的宅子。
如意想讓人去請餘柏來,被王禧製止,她手腳發軟,想起來謝逢春和餘柏的關係並沒有擺到台麵上來,隻能讓暗衛去請人。
謝逢春額上冷汗涔涔,呼吸急促,如意把手爐塞進他手中,也捂不熱他的掌心。
王禧熟門熟路地把人送進去。
如意守在床邊,謝逢春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她全心全意都係在謝逢春身上,連玉色肌膚被抓出一圈紅痕都沒有察覺。
什麼舊疾發作起來這麼厲害?
如意六神無主,隻會一遍遍問下人餘柏什麼時候到。
即便餘柏急匆匆趕來,看到謝逢春的模樣就讓她安心,也沒法就在這說服如意。
平鋪攤開的銀針一根根擺好,尖利細長。如意看得頭皮發麻,一想到她當時中藥時候也被針紮過,愈發覺得可怕。
“是風癲嗎?”如意問出口,自己就否定了答案。
風癲發作起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和謝逢春半點相似處都沒有。
那是什麼呢?毫無征兆地就發作了。
如意垂頭喪氣地想。
謝逢春的衣襟被半扯開,衣帶鬆鬆垮垮垂下,露出蒼白的膚色。
餘柏輕咳幾聲,示意如意避讓一下。
她想把手抽出來,然而眾目睽睽之下,謝逢春明明昏迷著,依舊抓著她不鬆手。
“……謝蘭成這什麼毛病啊。”餘柏頭疼地按了按眉心,“手上都抓出痕跡了,懂不懂憐香惜玉。”
“沒事,你施針吧,我可以忍住的。”如意低著頭不去看那堆銀針。
餘柏一邊做著準備一邊絮絮叨叨,“不是你能不能忍住,施針時候他會很痛,女孩子家細皮嫩肉的,到時候可不是撲點粉就能蓋住的。”
“沒關係的。”
餘柏表情古怪地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如意心裏默念著“非禮勿視”,不去看謝逢春露出大片皮膚的上身,盯著牆邊上擺著的冰裂紋花瓶看。
針尖刺破皮膚紮進去的時候,手腕上傳來加重的力道。
起先如意還不覺得多難受,隨著時間的推移,正如餘柏所說,謝逢春遭受的痛楚越來越多,也在無意識地加重手上的力氣。
餘柏不能分心,要一氣嗬成,如意隻能咬住下唇,把聲音堵在口中。
她實在想知道謝逢春現在的模樣,還沒見過他被紮成刺蝟的樣子。
如意小心翼翼抬眼,內心暗道隻看一眼,看看謝逢春被紮針的樣子。
目光掃過那些閃著銀光的針,定格在謝逢春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上。
如意挪不開眼睛了。
他手上有傷痕,為什麼身上也有這樣多……
各種不規則的傷痕交錯,有齒痕有鞭痕,縱橫在他蒼白的肌膚上。這些傷痕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深色部分有些已經淡去了許多,但數量太多,分布在皮膚上顯得尤為可怖。
餘柏和王禧毫不意外的表情,說明他們早就知道謝逢春身上的疤痕。
如意是第一次看見。
等餘柏把最後一根針拔出,謝逢春的呼吸已經平緩不少。
如意又試了試,把手腕從他掌心中抽出來了。
瑩白賽雪似的肌膚上一圈淤青,看得餘柏直皺眉頭。
他在箱子裏翻了半天,找出來一瓶藥膏丟給如意,“活血化瘀的藥膏,你先湊合用用。”
如意小聲道謝,拔開蓋子,指尖挑了一些抹在皮膚上。
指腹碰觸到淤青的瞬間,她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等他醒來就好了。”餘柏丟下話就出去了,王禧替謝逢春整理好上身的衣服,遮蓋住身上錯綜的痕跡。
如意留在房間裏等著謝逢春醒來,她忍著疼痛把藥膏塗抹在手腕上,打圈兒按摩著。
痛久了就沒什麼太大感覺了。如意重複著塗藥按摩的動作。
原來謝太傅的舊疾並不是說說而已……她從未看到過謝逢春發病昏倒的模樣,以為他們口中的舊疾隻是身體虛弱些,平時比較畏寒而已。
謝逢春從未跟她提起過。
在等待他蘇醒的這段時間裏,如意混混沌沌想了許多,把他們之間相處的片段顛來倒去回憶了幾次。
她想著想著,迷迷糊糊靠著床沿睡過去。
謝逢春的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頭疼欲裂的痛楚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四肢上的遲鈍感。
謝逢春的餘光瞥到如意的身影,正趴在床沿熟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