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節,吳茵認識江之寒一年的時候,她帶著十萬塊回了家。
把張家父母找來,吳茵遞過去一張十萬塊的存折,淡淡的說:“我提前一年來履行承諾了。”
那兩口子張嘴結舌,一時呆住了。吳茵父母倒是一臉興奮,傻兒子現在還在念叨自己的媳婦兒呢。哆哆嗦嗦的,張家老爸把存折揣進懷裏,跟著老婆走了。
吳茵的心情是很複雜的,對那個要嫁給哥哥的女孩兒,她感同身受,有切膚之痛。但,她又能做什麼呢?
呆呆的在自己屋裏坐了一天,她沒有任何勝利或者解脫的快感。一直以來,她都羞於把家裏的事告訴江之寒,雖然她知道這個小地方人眼裏十萬塊的巨款,江之寒一天也許就能幫她籌出來。隻要她開口,他是不會拒絕的。可是,吳茵不願告訴他,羞於告訴他自己在父母的眼裏不過就是一個傻哥哥的保姆,和他婚嫁的籌碼。
從小到大,吳茵就沒感受過那種本能的父愛母愛,他們的目光永遠都在哥哥身上,即使他是一個大家眼中的癡呆,即使自己從小就成績優秀,容貌俊俏。所以,從小到大,吳茵都覺得自己缺乏一種自信,即使她在學校裏總有男生仰慕,即使她在青大被人稱作校花。她昂著頭,孤傲的走在青大的林蔭道上的時候,心裏常常自嘲,我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不過就是個附加品的價值。無論多麼光鮮,也改變不了這個命運。
所以,當江之寒交給她一份工作,拔苗助長似的給她越來越多的責任,告訴她把握命運的隻能是她自己的時候,吳茵是深深感激,而且從骨子裏讚同的,那也是她為什麼日以繼夜,拚命工作,拚命學習的動力:她也想把握自己的人生。
當江之寒在大年三十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和她一起點燃煙火的時候,當他帶著她去踏雪賞梅,抑或是在月光下蕩舟翠湖的時候,當他對著夕陽下的黑頸鶴高喊“我愛你”的時候,吳茵第一次感覺到,在這個世上,她終於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一個疼愛她的人,一個不把她當作哥哥或者是美麗外表附加品的人。
所以,當張家父母第三天找了個人來回話說,現在物價都漲了,錢不值錢了,拿二十萬才可以答應的時候,吳茵除了無言的憤怒,就已經下定決心,如果自己解決不了,要把這曾經羞於啟齒的事情告訴江之寒,一切讓他來做主。
去年冬天,促使吳茵提前離家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張家的兒子喝了酒,被認識的人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羞怒之下,帶著幾個混賬朋友在街上攔著外出買調料的吳茵,問她是不是在外麵傍了大款。若不是吳茵要好的兩個高中同學攔住他們,她恐怕已經當街受辱了。
酒口鎮這一片兒,重男輕女是極嚴重的。雙方買賣交換婚姻,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反而是吳茵可能傍了大款的消息,似乎一夜間傳遍了小城,大家議論紛紛,父親回家嚴詞拷問,吳茵和他頂了兩句,第二天就坐車離了家。
一年以後,她回來了,和她傍的“大款”一起,帶著兩個保鏢,開著一輛黑色錚亮的奧迪車。
靠在江之寒的懷裏,感覺著最後這一段路的顛簸,吳茵感到很自豪很開心。
盡管江之寒曾經對白冰燕羅行長等前女友們的家長都頗有微詞,對倪建國更是咬牙切齒,公允的講,他不得不承認,他們比吳茵的父母好的太多。至少他們對女兒充滿著愛,不管方式如何,手段如何,是不是夾雜著些許的私心,但那種愛是不容置疑的。
還好,江之寒已不是三年前在雷雨夜和倪建國衝突的江之寒。
他也長大了。
吳茵告訴他所有的一切,曾經羞於啟齒的一切,讓她感到自己是被遺棄沒有父母疼愛的那些事情,她給了他很明確的信號,我希望你來幫我應付這一切,我都聽你的……
那天晚上,江之寒閉上眼,第一個想起的居然是倪裳和他分手的那天清晨,她說,可惜,父母是不能夠選擇的……
今天起床以後,江之寒臨時改變了行程,讓吳茵在酒店等他,自己出去了兩三個小時,出發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到了酒口鎮,已是接近晚飯的時候了。
奧迪車停在吳茵家的單元樓前,那樓已經修了十二三年,原本白色的外牆因為腐蝕性的酸雨已經變的幾乎成了黃色,斑斑點點的,看起來頗有些淒涼。單元樓是臨著一條小街的,兩邊路上有些小商鋪,不遠處還有幾個擔著扁擔賣菜賣水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