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有些人不是你想甩就甩得掉的。
元陽景甚至都沒來得及抬腳,就聽見底下人道:“公子。”
她轉回視線,就見寧玉景已經站了起來,抬頭看著她。
他目光灼灼,唇角微揚,就像一隻在期待主人命令的大狗。
與他無聲地對視一秒,元陽景歎了口氣,再度收回視線,下了樓。
行至廳中,她道:“閣下還有事?”
“沒什麼。”寧玉景看著她,微微勾唇,露出“鬱雲鶴”式微笑,“我在房中待得無聊,便想出來坐坐。”
元陽景頷首:“那你先坐著,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寧玉景立馬道:“我陪您。”
元陽景睨了他一眼。
她不信他猜不出來她口中的有事是什麼事。
這事,若是寧玉景在此,陪她去看看也就罷了。
但鬱雲鶴……
少年眨了眨眼,整張臉隻剩下那雙眼依舊熟悉,如同暗夜星河,璀璨迷人。
“公子,帶上我吧。”寧玉景保證,“我很聽話的。”
聲音誠懇溫潤,如同清風,不含半分邪念。
可不知怎的,落進聽的人耳中,卻叫人覺得耳朵都燙了一下。
罷了。
元陽景麵無表情地心想。
隻要他聽話,她就願意遷就他。
這話是她自己說的,她堂堂一國太子,豈能言而無信?
何況,鬱雲鶴和寧玉景本就是同一個人。
“好。”頓了頓,元陽景移開眼,走向門外,丟下兩個字,“跟上。”
寧玉景忙跟了上去,不動聲色地擠開李無相和蘇翊,道:“公子,這是要去哪裏?”
“去看呂虎。”
東宮的人,寧玉景都知曉,卻從未聽聞有誰叫呂虎的。
心念一閃,他明白了,問:“暗衛撿回來的人?”
“嗯。”元陽景淡笑,簡單解釋道,“是個年輕漢子,家中遭遇了一些事,便想進京謀生,結果被仇家追殺至此。也是運氣好,遇到了我們。”
她說得簡單,聽在寧玉景耳中卻不是這麼回事。
能引發仇家追殺的事情,顯然不是什麼合乎理法之事。尋常百姓遇到這樣的事,第一反應應當是報官,而不是背井離鄉,赴京謀生。
除非當地官員失職,令百姓失望透頂。
而且,一定是事關身家性命是重大之事,百姓才會寧願冒著被滅口的危險,也要進京。
這樣一來,也就不是進京謀生了,而是進京告狀。
不過,殿下沒打算同他細說,他便隻當不知,歎息道:“也是個可憐人。”
元陽景目視前方,沒說話,半晌,才輕輕地道:“世人多苦。”
東宮包的這座三層小樓看著挺大,但架不住東宮的人多,不僅這棟小樓住滿了,連帶著隔壁客棧也被包了下來。
呂虎被撿回來後,暗衛們臨時給他騰了間屋子住,就在隔壁客棧一樓。
他是個很健壯,卻又很瘦的青年,麵頰凹陷,但那雙眼極有神,如同夜中的兩盞燈火,在黑暗中明亮。
元陽景一進去,就被他的目光吸引,沉默地與他對視。
寧玉景:……
“咳。”他不動聲色地咳了一聲,問,“你就是呂虎?”
然而,還不待呂虎發言,元陽景先轉過頭來看他了。
寧玉景立馬回視。
就見他的殿下微微挑眉,詫異道:“你怎麼也進來了?”
寧玉景:……
從前殿下從不拒絕他的跟隨,這回換了身份,殿下也不曾拒絕,他便下意識地默認,自己能跟殿下入內。
卻原來,還沒有嗎?
寧玉景沉默地移開眼,看向呂虎。
這人雖然極瘦,骨量卻依舊高大,一頭的亂發,滿臉的胡茬。
沒事,看起來很弱,也很醜。
放心了,寧玉景微微一笑,道:“那我走。”
元陽景:“……慢走。”
隨著屋門的閉合,屋內隻剩下她與呂虎兩人。
呂虎眼中充滿警惕,盯著元陽景,就像盯著一隻野獸在盯著試圖捕獵他的獵手:“請問閣下是……”
“我的人才救了你一命,而我,或許是這世間為數不多能還你公道的人。”元陽景微笑,開門見山地問,“你確定要如此防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