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的鬼差見長歡容貌動人，主動與她搭話，“姑娘，你也來打聽那位擺渡人？”
“也？還有誰打聽？”
“那便多了去，被那位擺渡過的女鬼，未曾被擺渡過的女鬼，總之，凡是地府的女鬼，甚或是男鬼，都曾向孟婆打聽過，故而也怨不得她如此煩躁不耐。”鬼差小哥玩笑般解釋道。
長歡驚訝地挑了挑眉，他連相貌都未曾露出過，便如此招鬼喜歡。不過說來也是，光憑那身清冷卓絕的氣質，便足夠奪人眼球了。
“你可知他現今去了何處？”
鬼差搖搖頭，“不知，那位擺渡人神秘得很，常年以一身白色鬥篷示人，無人知曉他是何時來忘川的，也無人知曉他是何時離去的。他不受地府管轄，連當年的鬼王都對他十分恭敬有禮。且聽聞凡是被他擺渡過的亡魂，來世都過得很好。”
長歡扯著嘴角笑了笑，若擺渡人真的是他，那麼由神明擺渡過的亡魂，來世自是人中龍鳳，尊貴無雙。她又連忙追問:“這忘川邊的曼珠沙華卻是從何而來的？”
鬼差撓了撓頭說道:“這個也無人知曉，隻知是在數萬年前，一夜之間，忘川便開滿了這火紅色的花，後來大家見這花開得極美，鬼王又不曾說過什麼，便也就由它去了。”
“那此花因何喚作曼珠沙華？”長歡頓了頓，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是她與清越一同取下的名字，即使此花因其他緣由生長在忘川，可又怎會如此巧，喚作同一個名字。
鬼差剛欲回答不知，卻被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打斷。“我道是哪位仙君來了鬼界，原來是蘊靈山的長歡仙上。不知今日又是送哪個凡人來投胎？”
來人是個極俊逸的男子，身著一攏紅袍，一頭墨色長發並未束起，而是隨意地披在身後，神色慵懶，生生為其添上了幾分妖孽之惑，甚動人心。
“見過吾王。”見著此人，一幹鬼差連忙單膝下跪行禮。倒是孟婆隻抬了抬眼皮子，起身行了個極敷衍的禮，眉眼間隱有不耐之色，似是甚煩有人擾她熬湯。她在奈何橋待了千千萬萬年，見過的曆任鬼王，不知凡幾。
此人正是當今鬼界之主，陸離。能將一襲紅衣穿得這般驚豔絕倫的，除了當年九十九重天的神明初晴，再便是他了。
長歡於五千年前在鬼界忘川修煉成仙，而陸離是在三千年前繼位的，因而他們之間算不得熟悉。不過幾十年前，她送那凡人投胎轉世之時，同他有過一麵之緣。
當年那凡人去世時，是二十有五的年歲，可生死簿記著得卻是二十六。因著求愛被拒，竟生生折了一整年壽。於理而言，這樁事並怪不得長安，他隻不過是拒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然則拒絕方式，卻不太妥當。斷了凡人一年壽命，這債，到底是算在了他頭上，今日不還，日後也是遲早要清算的。長歡為不使他因此事受到牽連，便為那凡人安排了個極好的來世，算是平了這番債。那凡人來世生在富貴之家，身體康健，後又少年中舉，成了天子門生，一步登上青雲梯。
陸離總歸是鬼界之主，當年長歡為了此事，免不得求他一求，他倒也不曾為難，抬抬手便準了。思及此番往事，她拱起手，正欲行禮，卻被他攔了，“你乃天庭仙君，與我鬼界搭不上幹係，自也不必與我行禮。”
“我當年到底是在忘川成仙的，這禮受一受，也無妨。”長歡仍是堅持行了一禮，而後出神地望向那火紅到近乎妖異的花。
陸離隨她的目光一同望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今日來此，是為了這花？”
她頓了一頓，答道:“正是，煩請解惑。”
“十七萬年前，九十九重天的神明來此，親自將它栽入忘川河畔，取作曼珠沙華之名。那些年，他時時來此地，隱去容貌氣息，扮作忘川擺渡人，不過這幾千年，卻再沒來過。”
昔日的忘川擺渡人，正是是九十九重天的神清越！
聞言，長歡頓時便僵在原地，雖早有預料，可當事實真的擺在眼前時，仍不知所措。原來這些年，他竟為自己費了如此多的心思，為什麼他早已知曉她的身份，卻什麼都不說？
她想去問問他，卻發覺自己膽小得很，根本不敢麵對他，故此，她狼狽地逃回了蘊靈山，一躲就是一千年。
陸離瞧著她離去的身影，神色慵懶地輕笑一聲，“竟是恢複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