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京城路(2)(1 / 2)

段毅不好直說,就安撫地拍拍段嘉輝肩膀:“為父在京城居住多年,京城條件很好,你不用害怕。”

段嘉輝不悅:“我不想離開西北直隸,父親。”

他皺著眉頭跪到段毅身前,眼圈發紅:“父親,這一去就不知要待到何年何月,萬事不能自己做主,甚至性命前途都要落入他人手中,父親,我就不能不入京嗎?”

段嘉輝沉穩慣了,難得心緒波動,他深切地明白離開他的親王父親,自己就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跟他的父親一樣,毫無保留地去保護他教育他,因為他有父親,且父親是親王,所以他才是尊崇的王世子,才能有今天的一切。

孩子還小,卻都明白。段毅看著麵孔還稚嫩的兒子,一時間滿心酸楚,他年將半百才得了這個孩子,兩年後王妃病逝,隻剩段毅和段嘉輝父子二人相依為命。他何嚐想讓段嘉輝入京?京城水深,權力中心之地,複雜危險遠超常人所想,段嘉輝才十二歲,如何在其中獨自掙紮求生。可天子之命不得不從,西北直隸幾十萬人戶,無數兵卒舊部,身家性命和生活安寧都擔負在段毅一人身上,如果可以他情願自己入京,也不想唯一的兒子麵對未知的危險。

粗糙的手伸上段嘉輝的臉摩挲幾下:“抱歉,兒子,父親無能……實在想不出不讓你進京的辦法。我和幾位心腹徹夜商議,終無結果。”

他話還沒說完,門外管家吳遏就來報,他還不敢靠近門口,隻敢遠遠地喊:“殿下,世子,錢副將來了!”

父子倆一起往門外走去,二門外副將錢飛獨自一人氣勢洶洶走過來,在台階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段毅麵色不變,段嘉輝心頭一跳,懷疑錢飛膝蓋下青石磚塊是不是已經出現裂紋。

段毅知道他所為何來,但還是道:“可是軍營裏出了事?”

錢飛的鼻尖被寒風吹得泛紅:“回稟親王,不是。”

“可是百姓住宅區出了大事?”

錢飛還是道:“回稟親王,不是。”

段嘉輝就以眼神示意周圍人都下去,偌大一個院裏隻剩他們三人:“可是邊境急報?

錢飛還是否認,他焦急地抬頭:“殿下,殿下,萬萬不可讓世子進京!”

風越來越大了,前幾天剛下過雪,此時恐怕又要下,段嘉輝抬頭,月上中天,連忙道:“父親,錢叔,進屋說吧。”

後麵遠遠又追來兩個人,一個是參議陳宓,一個是衛指揮使黃岑。

屋裏炭火灼熱,旁邊的小風爐上燒著的水滾開,在寒冷中散發這濃重的水汽,幾乎看不清對麵人的神情。西北直隸最重要的幾個人此時圍爐而坐,段毅和段嘉輝坐的凳子稍微高些,陳宓等水燒開後端起茶壺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茶,茶葉清香四溢,每一片都色澤鮮綠,條索粗壯,西北直隸地旱缺水,不出產茶葉,這些都是從西南直隸買來的。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段嘉輝先開口:“都盯著我做什麼?既然是慣例,又沒想出來能讓我不入京的方法,那我就收拾收拾準備入京。”

他們沒想到段嘉輝這麼快就想好了,屋裏鴉雀無聲,過了半晌居然是錢飛跪倒在地,咧著嘴哭了:“世子,是屬下無能,屬下無能啊……世子年紀輕輕就要離家受苦了。”

他是真的傷心著急,七尺高的漢子滿臉涕泗橫流,話越說越不利索。段嘉輝沒想到,印象裏錢叔隻是個威嚴的武官,手底下幾千號兵,平日裏不苟言笑,不善言辭。雷劈到他旁邊也不見得換個表情的人,今天居然哭了。

段嘉輝連忙把錢飛攙扶起來:“錢叔別這樣,您是自小看我長大的,小時候您教我騎馬訓馬,沒少帶著我玩,怎麼會有對不起我的地方。這是聖旨,也是慣例,我怎能違抗?陛下和大臣們肯定是仔細商議,計劃周詳,擬旨的措辭慎之又慎,就怕被咱們找到由頭拒絕。天子之令,又加這番功夫下去,足夠堵死咱們所有的路,這京城我是想去要去,不想去也要去,拒絕了才是給朝廷把柄,自生短處被朝廷拿捏。你們放心好了,父親多年前也在京城居住,現在在西北直隸萬事小心謹慎,從無差錯,我在京城肯定安全。”

他語氣沉穩,似乎對往後的一切毫無擔憂,但眾人都知道段嘉輝入京是極危險。權力攥住了就放不下,可眼看這過大的權力將要成為刺向自己的匕首,稍有不慎就連累性命無數,地位越高,代價也會越慘痛。段嘉輝還隻是個孩子,能有這番理解已是見識卓然,他們也不能再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段毅假裝平靜,他總算明白了他父親在當年自己要入京時的內心所想:“事已至此,再難更改。你年紀還小,為父會派心腹跟著你的,有思慮不周的地方或者你還有其他要求,一定跟為父說。”

段嘉輝道:“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