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去資善堂的日子,段嘉輝和顧其舟走在前麵,下人在後麵提著書箱,一進去,皆是有些驚訝。資善堂不知何時多擺了兩張紅木長桌,並且在堂中央豎起了一架屏風,上書前朝書法大家的字帖,下麵繪著千裏江山的一角,青山綠水、煙波浩渺。
“這是……”段嘉輝看向資善堂門外的內官。
小內官恭敬地回答:“回世子的話,這是為楚國公主和靖安郡主備下的。”
段嘉輝笑笑:“公主殿下也要來念書?”
門外清脆的聲音響起:“不行嗎?”
二人同時回頭,見一大一小兩個姑娘牽著手走進來,她們身高差得多,但裝束皆素雅,其中一個頭上戴著鳳釵,另一個戴著翟釵,正是楚國公主蘇凝華和靖安郡主程淳一。
段嘉輝和顧其舟立刻展臂行禮:“給公主殿下請安。”
蘇凝華頷首:“二位請起。”
段嘉輝和顧其舟直起腰和程淳一互相見禮。程淳一拉回蘇凝華的手:“聽說蘇琳郡王以前也在資善堂念書。”
蘇凝華捏捏她鼻子笑道:“蘇琳肯定慶幸他已經不在這裏念書了。”
如果還在資善堂,那蘇琳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自己的親姑姑行大禮。蘇凝華今年十四,和段嘉輝他們一般大,比蘇琳小,生得秀麗端莊、明眸皓齒。
他們隔著一架屏風閑聊,他們都到得早,離開課還有半個多時辰,剩餘的兩張桌子都空著,是溫世翎和李隱真的座位。原本還有曹絮的位置,就是曹磊的堂兄、曹成的侄子,但因為曹成一房受罰的關係,曹絮跟著倒黴被撤去了伴讀的職務,不過相比他還算幸運,因為他的父兄還照常在做官。曹絮和李隱真關係還不錯,自然也知道李隱真和段顧說得上話,當時還想請李隱真找段顧二人說一說,好歹讓爺爺和叔叔進王府大門,結果被李隱真婉拒了。其實李隱真當時是想答應的,但被他父親攔住,說不要蹚渾水,這是為了曹家好。很久以後曹絮終於琢磨清楚,忍不住感歎薑還是老的辣,不僅是感歎李良簡,還有段毅和顧千興。
門外又傳來腳步聲,溫世翎和李隱真來了。溫世翎和蘇凝華是熟識,基本每次拜見溫貴妃時都能見到,雙手向前行大禮:“給公主殿下請安,見過程郡主。”
李隱真萬萬沒想到屏風後的兩位女子居然是公主和郡主,連忙跪倒在地:“給公主殿下請安。”
屏風後傳出一聲輕笑,片刻後才道:“請起。”
李隱真站起身又道:“給郡主請安。”
程淳一明顯要活潑許多,聲音也清朗:“公子客氣。”
白溪岩進來後明顯也是有些驚訝,他放下書箱給蘇凝華叩首,蘇凝華笑道:“哪有老師給學生行禮的,您德高望重,快快請起。”
“殿下尊師重道,”白溪岩起身,捋著花白的胡子嗬嗬笑,“與陛下一樣,但禮不可廢。”
今天來了兩個新學生,白溪岩是肉眼可見的高興,而且這兩個學生還聰慧好學,比屏風另一邊幾個不學無術的真是好上千百倍。顧其舟和李隱真表現尚可,段嘉輝和溫世翎則一直感覺白溪岩譴責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不過他倆臉皮厚,完全沒有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打算,看著白溪岩吹胡子瞪眼的表情隻好尷尬一笑。
資善堂所念書籍大多是曆朝曆代的史書,其次是四書五經,在檢查功課合格後才會偶爾讀點別的或者開一節講席。講席原本也是用來講經書的,但現在已經相對輕鬆,白溪岩給他們一個話題,讓他們暢所欲言,這在段嘉輝和顧其舟眼裏基本等於閑聊,想到哪說到哪,天南海北地談。最討厭講席的是溫世翎,因為他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給他講京城以外的事,根本無話可說,他沒出過京城,父母出了京城後再也沒回來,他一度對京城外的世界深惡痛絕,認為是就是出城害死了他的父母。
偏偏今天就是一節講席。
白溪岩當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因為公主殿下今天第一次來資善堂,氣氛不好太嚴肅,免得公主一個不高興就回去向皇帝告狀,那他這個大學士恐怕有摘掉烏紗帽的危險。於是他今天想了個相對輕鬆的話題,聊聊各地的風土人情,蘇凝華打出生就沒出過宮門,溫世翎沒出過京城,這兩個人無話可說,隻能聽著。李隱真回過幾次老家東直隸,顧其舟在漠北旅居多年,程淳一出生在西南直隸,段嘉輝更是見多識廣,於是這幾個人根據白溪岩的話題展開了漫長的交流,但因為觀點不同所以並不如何和諧,畢竟誰都覺得自己故鄉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