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丁朝露和吳遏麵麵相覷:“二位主子真是開心啊。”
邱順走過來小聲道:“主子們睡了?”
現在裏麵沒動靜,應該是玩累了。二人這一覺時間長,直到晌午才起來,兩個丫鬟進來給他們梳頭,段嘉輝一臉還沒睡醒的樣子,微眯著眼睛打哈欠,顧其舟醒得快,眼睛四處轉轉,多在這兩個丫鬟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偏偏段嘉輝就瞧見了,笑道:“怎麼?我這買來的丫鬟不錯吧。”
顧其舟嗤笑:“自然是不錯了,若是差的,早被你趕出去了吧。”
滿京城都知道段嘉輝的毛病,對下人吃穿用度和獎賞從不吝嗇,但要求也很苛刻,下人行事讓他稍不如意就要把人攆出去賣掉。
顧其舟又道:“你自己說,攆出去多少個了。”
段嘉輝還真想了想:“數不清了,賣就賣了,不滿意就攆出去,不然越看越煩,那可就不是打一頓攆出去這麼簡單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不過說完了,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之前午門外的那次廷杖,當場斷氣了仨,聽說抬回去後又斷氣了四個。”
“多行不義必自斃,”顧其舟冷哼,“他們應該慶幸是被押送到了京城,還有機會留下性命,不然就他們在東南直隸一帶的所作所為,被百姓用石頭砸死都算輕的。”
吳遏端了洗臉水進來:“主子,午飯好了。”
段嘉輝道:“嗯。”
他揮手把丫鬟們屏退,屋裏隻剩下三個人,丁朝露還在門外。
“想起那個小戲子,”顧其舟揉揉眼眶,“沒想到他竟然進了錦衣衛,他才多大啊,跟咱們差不多吧。”
“是,”段嘉輝笑笑,“倒是有勁,畢竟武生嘛。改換戶籍是重罪,不過這對尤讓來說不難。”
看來尤讓真的很喜歡他,居然不隻是單純地養在身邊,而是給他改了戶籍並且安排進錦衣衛。葉蘅與尤讓關係又很不錯,說不定這個小戲子以後就飛黃騰達了呢。
二人梳洗完畢,並肩去偏廳。丫鬟們都被屏退,丁朝露和吳遏站在各自主子邊上給他們布菜。
“也不知道父親走到哪裏了,”段嘉輝道,“程世叔出了京城就往南,咱們的兩位父親會再一起走段路。”
顧其舟把碟子裏的菜送進嘴裏:“出了京城就好。”
現在的情勢當然沒那麼壞,但也讓人憂心,可仔細想來,似乎做官就沒有快樂的,總是擔心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哪天就掉了,又或者如醇王和獻王,他們的翼善冠絕不會掉,卻也想著得到更多。
吳遏在一邊絮絮叨叨這幾天京城裏的趣聞,尤其是秋闈,段嘉輝聽得吃吃笑:“秋闈把人關進去三個三天,出來之後個個脫層皮,但隻要考上,後麵就一帆風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話不是白說啊。”
顧其舟語氣裏有點豔羨:“李大人那天沒去衙門,親自送隱真去應考,一路排場不小,去貢院的考生又多,那條街上被堵得水泄不通。”
段嘉輝道:“這就是父母之愛子,嚴苛歸嚴苛,生活起居方麵還是毫不含糊的。”
考上舉人就有了做官的資格,但如果想做京官,那就要考中貢士甚至進士。秋闈第二年的三月就是會試,會試之後緊接就是殿試,這半年考生都十分忙碌,不得安生。
段嘉輝默默吃著菜,心裏又打起了算盤,李良簡可是太子的人,但自己見父親的態度似乎偏向了醇王,段毅之前還保舉了醇王的人去做關西司的新任布政使。
朝堂並不是瞬息萬變的,隻是每個變化下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顧其舟的手臂在他眼前晃晃,被他一把抓住:“怎麼了?”
“你走神了,”顧其舟耐心地道,“想什麼呢,我在這兒你都想別的?”
段嘉輝頭一次聽見顧其舟這般有點酸味的語氣,有點驚訝,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哪有啊,你別不高興。”
顧其舟不看他,還要把手抽出來:“我沒不高興。”
段嘉輝不鬆手,顧其舟的手細膩柔滑,簡直像在撫摸上好的羊脂白玉:“別不高興,下午我教你騎馬用刀。”
“真的?”顧其舟登時眼睛閃亮,“一言為定!”
段嘉輝又道:“還說剛才沒生氣?”
於是顧其舟又不理他了。
丁朝露和吳遏見了二位主子鬥嘴,都偷笑不止。
午休過後,他們來到城郊的馬場,馬場的下人牽出兩匹駿馬,正是他們上次來馬場時候騎的。那駿馬還認得他們,居然低頭往段嘉輝身邊湊。
“怎麼,不怕我打你了?”段嘉輝嘿嘿笑,伸手輕撫馬頭,“這馬不錯,可還是比紫霧差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