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沒有課,葉兜起得比前幾天晚了點,邊吃早餐邊背單詞,再化好妝,騎著車去學校門口迎接大提琴老師。
大提琴老師姓劉,是一個懷著孕的漂亮女老師,看到葉兜以後笑意盈盈地朝她揮手:“是葉兜吧?”
“是的,老師您好。”
葉兜帶著老師去了預約好的琴房,邢樅已經擺好了給老師坐的椅子,聽到開門聲,他從琴凳上站起來,自我介紹道:“老師好,我是邢樅。”
“我知道你,”劉老師笑眯眯地,“我在星符樂團工作,去年年底,我們樂團和你合作演出過。”
和星符樂團一起演出葉兜再一次被邢樅震撼得找了三分鍾的下巴。
封少爺仍舊是卡著點到的琴房,開始了首次全員到齊的正式排練。劉老師來自星符樂團,拉琴技術非常好,三個人第一次嚐試從頭到尾完整演奏,效果就已經足夠驚心動魄。作曲者在創作時,寫下的每一個音符與記號都依靠自己的想象與內心音感,即使是在電腦上通過作曲軟件點音記譜,再用軟件裏自帶的樂器音色照著譜子一板一眼地播放出來,效果也與真正的人用真正的樂器現場演奏截然不同。所以,記譜裏黑白分明的音符被賦予生命,流動在演奏者手中的鍵與弦之間,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音樂,是一件近乎神聖的事。
演奏者既然是人,不是計算機人工智能,就意味著每一次的演奏都不會相同,獨一無二、隻此一次,因此演奏過程中每一秒鍾都顯得彌足珍貴。一遍完,葉兜感覺自己幾乎都要聽得熱淚盈眶了,是自己在寫曲子的時候在內心模擬太多遍也想象不出的攝人心魄,她實在不擅長表達,越是感慨萬千越是張口無言,隻能連連為這乏善可陳的作品遇到了三位優秀的演奏者不斷表達感激,在心裏對自己的小破曲子說,你何德何能!
劉老師瞅著這孩子又合手又鞠躬又嘰裏呱啦道謝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覺得很好玩:“你得好好謝你自己才對,我收錢幹活而已,有什麼可謝的?”
邢樅臉上掛了點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們照例一點一點細摳,將a段劃分成幾個樂段來練習。這首曲子葉兜采用的是“abc”的並列單三部曲式,a段整體是cantabile(如歌的)大調,小提琴的旋律葉兜花了不少心思,盡力寫得抒情華麗有張力,鋼琴配合著小提琴,用不難但精致的織體走著舒適又時不時帶點色彩性的和聲,在悅耳的基礎上增加點出乎意料的小驚喜感。大提琴在該段相對簡單,基本上走著和聲內音的長音,隻在小提琴和鋼琴偶爾換氣的間隙冒頭出一小句來。
封石在很努力地拉了,他知道這段是小提琴為主角,無魚可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在開端毀了整首曲子,於是拉得戰戰兢兢。邢樅的鋼琴配合得就遊刃有餘一些,不搶戲,存在感不很強,輕描淡寫地替小提琴旋律塗了點色又鑲了點邊。
他們商量好了一些進拍時間、空拍時長之類的默契配合點,又摳了些強弱快慢的小細節,再最後完整錄了一段視頻,時間就差不多了。
劉老師比較忙,得先走,於是率先與三人道別。封石要去衛生間,也溜了。
葉兜低頭把視頻發給了歐老師,自顧自地開始緊張,在邢樅的目光朝她看來的時候,趕緊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學長,辛苦了,一會也還是咱仨一起吃飯嗎?”
“好,”邢樅頓了頓,“你直接叫我名字好了,我也就比你大一歲,不用叫學長。”
“好的好的。”
邢樅發現葉兜對每句別人隨口一說的話都特別鄭重其事,連“好的”都要成對地答,非常認真。
葉兜卻好像找到了可以順著聊下去的話題,她對此如獲至寶,連忙拿捏住這個令空氣不再尷尬的機會:“學那個,你,你十九歲是嗎?什麼時候過生日呀,我給你買小禮物。”
葉兜發現稱呼邢樅大名難如登天,畢竟她一看到邢樅,連“你”都幾欲脫口成“您”。
邢樅笑了笑,回答:“是,1月22日。”
“哇!”葉兜眼睛倏然亮了,“剛好是封石生日的後一天誒。”
“哦,”邢樅:“這樣嗎,真巧。”
看她這麼驚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的後一天呢。
真是很容易開心的孩子。
還不知道自己出現在了二人對話裏的封石從衛生間回來,收好了琴,三個人再次一同去吃飯。他們在校門口為數不多的飯館麵前踟躕良久,終於還是又一次走進了“香香碗”。
進門後,葉兜在撲麵而來的麵香中,感覺到邢樅好像動機成謎地瞟了一眼她的肚子,還稍微挑了挑眉。
邢樅一定不是在想什麼“這次肚子居然沒叫”之類的東西!一定是自己疑神疑鬼!
葉兜這次點了碗排骨砂鍋麵,封石點了肥腸粉,邢樅依舊點的番茄雞蛋湯麵學長上輩子一定是碗番茄雞蛋湯麵。等麵的時候,邢樅忽然想到了什麼,詢問葉兜:“你晚上18:30有時間嗎?”
葉兜:“嗯,有的。”
“今晚有個鋼琴大師講座,你感興趣的話,我有一張多餘的票。不過作曲專業鋼琴並不是特別重要,所以不來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