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 第 55 章(1 / 3)

核對身份, 是否回避,陳述訴訟請求

那法官坐在高台上問,“陳知意女士, 你的丈夫蕭肅所擬定的離婚協議上,提出在婚姻存續期間, 你們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均分,且每個月按規定支付贍養費, 直到你再嫁為止,你是否同意離婚?”

陳知意淡淡的回答,“我不同意。”

她這話說得半點猶豫都沒有,法官眉頭幾乎不可見的皺了皺,隨即再度開口,“我國自古以來就有一句老話, 千年修得同船渡, 百年修得共枕眠,能結為夫妻也算是緣分一場蕭肅先生所提出的這份離婚協議, 已經是難得的厚道,請你再多考慮片刻罷。”

陳知意仍舊是淡淡的回答, “我不同意。”

台下因為她這兩次堅定的不同意,已經是一片嘩然, 又是一些指指點點的議論傳入她的耳朵。

“這原配是什麼意思?非要巴著蕭先生?還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

“她不同意又能如何?蕭大才子早就和簡小姐情投意合, 這樣不知趣的擋在人家有情人中間, 有什麼意思?”

“我早就說過了,和舊式女子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她們這一類人心裏全是一些封建的舊觀念,生是夫家的人, 死是夫家的鬼, 怕是這位原配寧願在蕭家做一位老媽子, 也是不願意離開她丈夫的罷?”

“未免太過愚昧了些,怎麼就不知道學學新派的思想,這世道早就變了。”

新派要她們學新思想,學了新思想後一離婚,舊派就要罵她們傷風敗俗,觀眾席裏那些人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而坐在她們左右的那些女子,卻沉默著,一言不發。

法官問了兩次,陳知意都沒接受他的好意後,他也就不問了。

按照流程詢問下一個問題,“肅靜!請原被告雙方陳述對訴訟請求的意見。”

這次陳知意抬起了頭,認真回答,“我對蕭肅提出的離婚協議有意見,我不要他分給我的財產。”

她這句話說得緩慢,再加上她這人在說話的時候,自有一種慢條斯理的從容,原本還有著一點議論聲的觀眾席,隨著她這句話的出口,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大多數人都是不解,這原配是什麼意思?開口就是不要財產?被丈夫拋棄後氣得昏頭了?

陳知意接著開口,“我什麼都不要,也可以同意離婚,但我要求蕭肅在報紙上發一篇公告。”

“承認這場離婚,是因為他先做出了不道德的行為,婚姻內出軌別的女人,薄情寡義,而不是把一切,都推到我是個舊式女子頭上。”

她什麼都不要,做了這些事,隻是想給另一個她,掙一個堂堂正正的名聲。

這句話一出,台下原本就安靜的氛圍,在更加靜默了一下之後,猛然爆發出了一陣更大的喧嘩聲。

有的人已經不是在竊竊私語了,而是站起來指著陳知意的鼻子大聲罵道,“這是什麼無理的要求?你自己身為一個舊式女子,跟不上丈夫的思想,導致他娶了你之後不得不忍耐一段壓抑的婚姻,現在竟然還來怪他要脫離這段婚姻?”

以前還有著一塊遮羞布的時候,人人都不覺得拋棄家裏的原配妻子,追求心靈契合的婚姻有什麼錯,時代如此,大家都是這樣的,天下烏鴉一般黑,漸漸的他們也就覺得自己是對的了。

但大家都是讀過書的,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什麼是責任擔當,這些人心裏未必就不懂,自己這種行為的不道德之處,不過是有著個西學的借口來開脫,靠著心理安慰來說服自己罷了。

“是啊,娶了這麼個妻子,整日沒有共同語言可言,又怎麼能不去尋求新的婚姻?”

“西人常說,婚姻是兩個相互契合的靈魂的結合,就像是亞當和自己的肋骨夏娃,在包辦婚姻下娶了這麼個妻子,難道是我們自己願意的嗎?”

“如果不是家裏要求,顧念著年邁的父母親,我當時是絕對不會妥協,娶那個舊式女子的。”

喧嘩聲太大,法官不得不敲了好幾次手上的錘子,高聲喊了幾句,“肅靜!法庭上不準喧嘩!”

然而議論聲還是不絕於耳,法官隻能當作沒聽見,提高聲音繼續問蕭肅,“被告是否同意原告的訴求?”

蕭肅冷著一張臉,“我行事沒有半點不道德,我不同意。”

他現在是真的有苦說不出,以蕭肅的自尊心,他是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陳知意早就報複了回去,給他戴了不知道多少頂綠帽子的事情說出來的。

隻能看著她顛倒黑白,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隨著蕭肅的發言,台下的氣氛再度熱烈起來,有人高聲喊了一句,“不能同意這種無稽之談!”

陳知意是一個很遵紀守法的人,具體表現在法庭上,她也十分遵守法庭紀律。

她沒有去和台下這些人辯論,她如今隻有一個人,不必做這種無用的事。

她隻盯準了蕭肅,“你沒有不道德?外界人人輕視我這個原配,讚你和簡容天作之合的時候,你真的覺得自己沒有不道德?”

蕭肅避開了她的目光,沒說話。

而台下多的是為他說話的人,“外界的人難道有說錯?你和蕭先生的確是不相配,他另外和懂他的小姐追求愛情,這有什麼錯?”

“想來這種不懂自我為何物的封建女人,該是不知道什麼叫愛情的罷!”

三番五次的被打斷,法官不得不宣布暫停庭審。

陳知意喝了一口水,看到陪審團裏除了最後進來的那位女士之外,其餘幾位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點不喜。

他們在討論著什麼,似乎意見不一致,那位女士站在其他人的對立麵,注意到她的目光,還朝她點頭微笑了一下。

陳知意回了一個微笑,這種時候,還有一位陪審員是站在她這邊的,情勢至少沒她預料的那麼壞。

這次的行事,其實很不符合她一貫的風格,陳知意是一個勝負欲很強的人,她很少做完全沒有把握的事情,更別說是像現在這樣,和整個社會約定俗成的風氣逆道而馳。

幾乎注定了會輸得很慘。

但沒關係,她目光掃過一遍台下那些文人的嘴臉,像一開始那樣,安靜的等待再次開庭。

法官歸納了原被告雙方的爭論焦點後,再次問她,“原告是否堅持上述訴求,要求被告登報聲明離婚原因?”

他沒有具體的再把陳知意那些“不道德”之類的話,再重新複述一遍。

陳知意點頭,“我堅持。”

她已經做好了再次被觀眾席上的那些人,指著鼻子唾罵的準備。

事實也是如此,被揭開了遮羞布之後,這些人幾乎都要惱羞成怒了,第一排戴著黑色鏡框的男子,冷笑一聲後,也不顧念這是法庭,站起來直接說了一句,“不過是一個愚昧女子的胡鬧,我看這場庭審,也不必再聽下去了!”

聲音很大,全場都能聽到,他也確實如同話裏說的那樣,直接站起來,就要拂袖離開來表達自己不屑的態度。

可在他剛走過被告席的時候,觀眾席裏忽然響起了一道十分冷靜得體的聲音,“庭審還未結束,胡先生這樣急著離開,莫非是被某些話戳到了自己的痛處?”

她們是不通洋文,不懂西學,但這不代表她們擠兌人的功夫,就比這些文人差了。

這道不和諧的聲音,讓這位胡先生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笑話!胡某人這一生行得正坐得端,被戳到了什麼痛處?”

依舊是那道冷靜的聲音,“我以為胡先生是觸景生情,由今日的庭審,聯想到了自己落魄度日的原配妻兒,這才迫不及待的要去尋個無人處,安慰一番自己的良心,原來竟不是嗎?”

胡先生被這句直白的反問諷刺得下不了台,過了一會兒才一副夏蟲不可語冰的高傲神情,“一介婦人,能懂什麼?我雖然和原配離婚了,但自認從未虧待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