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假過得漫長又短暫。
她還記得那個七月的陰雨天。艾希莉去捧著坩堝去書房預習魔藥,翻箱倒櫃的找參考書。
拉開最下麵的抽屜,厚的快合不上的剪貼本彈了出來,沒有粘牢固的碎報紙和一遝文件從抽屜邊上崩塌似的流下來,弄的地毯亂七八糟。艾希莉手忙腳亂的撿著,直到她要塞回去之前看到了上麵的字。
那是剪貼的上了年份的《預言家日報》和《巫師周刊》,內容全部圍繞黑魔王和食死徒。越往後翻,資料越少,填補的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她觸目驚心的看著,一直到最後麵。
伏地魔在預謀複活,用邪惡的魂器,來重新翻覆魔法界的一切。鄧布利多教授提供了海量的資料和情報,周先生和他一起摧毀了岡特戒指,參與了三強爭霸賽的搏鬥。
艾希莉跌坐在軟椅上。她匆匆忙忙的扯信紙要給哈利寫信,但緊接著放下了筆。這一切都該是絕密的,盡管哈利是漩渦的中心,她必須保守住一切。而且當務之急是和爸爸談談——她抬起頭,周先生保持著推門的姿勢站在門口,看著滿地狼藉和錯愕的女兒。
“甜心,你不該……”周先生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的對女兒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來。
艾希莉如坐針氈的麵對著自己的父親,她低著頭捧著手裏的柳橙汁。周先生坐在她對麵的餐椅上,兩個人麵前擺著熱騰騰的飯菜。
“爸爸,關於伏……”
“在飯桌上實在不該說這些,不嚐嚐你最喜歡的菜嗎?”
艾希莉不說話了,隻是盯著他。
周先生歎息一聲,擱下了筷子。
“好吧,我得保護你,明白嗎?爸爸不能讓你陷入危險……英國已經不安全了,但是如果你想留在這,爸爸就值得為你做這一切。”
“而且不隻是為了你,爸爸要替媽媽做這些。”
周先生在午夜夢回時常會從十幾年前的噩夢中醒來。不是驚醒,隻是毫無征兆的睜開眼以後,感受過去的一切好的壞的如潮水般退去。這無疑是一種平淡的殘忍,好在他已經能承受。
海柔爾那麼鮮活的生命在走到盡頭的那一刻也是充滿希望的,但是隻有周先生見證過她追隨黑魔王時候形同枯槁的模樣。海柔爾被迫或自願參加了幾次圍捕傲羅和麻種巫師的行動,這些回憶足以讓她在後半生裏一直內心掙紮和懺悔。
她幹幹淨淨來這個世界,但帶著一身的遺憾離開了。周先生肯全心全意的和鄧布利多一起以身試險,不僅僅是為了報仇,更要替海柔爾還債。他曾經是食死徒的丈夫,他當真沒有是非觀念嗎?有的,隻是極致的愛模糊了善與惡的邊緣,讓他觸碰到海柔爾的靈魂深處。可是時過境遷,周先生潛意識裏還是在虧欠,他把愛彌補在艾希莉身上,把責任補償在扼殺伏地魔複活這件事上。
父女倆很少這樣坐在一起又不說話,即使是吵架,艾希莉也總是要胡攪蠻纏的和爸爸講道理,但是現在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低著頭塞飯,夾菜的時候偷偷看對麵的男人。他已經不年輕了,雖然魔法師的壽命遠長於麻瓜,但是歲月的痕跡是公平的。在她的記憶裏,父親的樣子仍然是三十歲的風華正茂,但麵前的他稍現疲態,容顏未改但氣質大不相同。
他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也是個優秀的丈夫,可是冥冥之中奪走了他的愛,給這個家留下缺口和空白。艾希莉記得父親是喜歡花的,喜歡養,喜歡賞。這棟房子的後院原本開滿了整條街最漂亮的紫羅蘭,他精心侍弄著,然後會在花期給女兒編花環。他忙起來之後是簡在照料,後來簡也走了,那些金貴的花死了不少,被野草野花取代了。周先生常讀的植物圖鑒和麻瓜雜誌早在書櫃裏落了灰,他也很少去看後院的花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女兒呀,替妻子償還。
艾希莉覺得送進嘴裏的飯粒鹹鹹的,原來是淚珠掉進了碗裏。周先生把紙巾盒推了推:“多大的孩子了,還掉眼淚。”
她賭氣的把紙巾盒推遠了,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誰要您保護了……我的魔咒和黑魔法防禦學的可好了,用不著。”周先生把一塊排骨放在女兒碗裏,“那今年的巫師等級考試一定能拿個好成績吧?”
“爸爸,我長大了能做傲羅嗎?”
“隻要你願意,做什麼爸爸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