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就像一盆水中忽然滴入了一滴油, 作為主題的水能清晰地感受到這股異動，它與自己格格不入，又與自己像是一體。
幾秒之後, 這感覺才緩慢消失。
戚言收回投向夜景的視線, 重新做到旅店的沙發上, 頭頂暖黃的燈光依偎在她肩頭, 半邊落在寧靜祥和的臉上。
很奇妙，她想。
——以後玩家們學習技能，她也會有這種感受嗎？
她隱隱感覺其中有某種她暫時還未參透的關係，就像……一顆繁茂的母樹和她身上細小的枝條、花葉們。
“您好, 晚餐已經為您準備好了。”家用機器人敲響她房間的大門, “需要幫您放在門口嗎？”
這點漣漪很快就被她拋在腦後, 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下樓吃了晚餐。
回來後，繼續將寫到一半的文章寫完, 隨後發表了。
為了交流會，戚言難得起了個早，在樓下的早餐區和蔣盟碰頭。
到了現場後，他們先是被派發了定位手環, 工作接待處的ai告訴他們：“這是由於會場較大，為避免出現緊急情況時工作人員無法正確定位到用戶所采取的手段，您離開會場時, 出口處會有專門的回收機器。”
“祝您今日愉快——”
絢爛的展廳裏, 除開各式各樣的未公示機型機器人，還有一些被鎖在展架裏的半成品。迎賓的仿生機器人正在四處分發今天的展示行程表, 幾步之外的自動販賣機正在投影全息廣告, 搭好的大型展架旁是各家高科技公司的工作機器人以及現場統籌人員。
現實在機械的冷光和高飽和度的廣告交錯下, 變得光怪陸離。
她像個普通的看展學生那樣走走停停，在自己感興趣的內容前駐足，拍照記錄。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除了在遊戲裏度日，就是將一切重心放在“改變生活”上，幾乎沒什麼時間停下來讓自己做些其他能算上休息的事，她甚至還會在夜深人靜時產生懷疑：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嗎？
但是翌日，摸到她的工具箱、摸到那冰冷卻能給她帶來安心感的無生命機械後，這種不真實感就又會被壓抑下去。
她靜靜佇立在一個展架旁，然後舉起手來用光腦拍了張照片。接著，她打開了簡知後台，發了第一條動態。
【71：[定位][照片]】
幾米外，諾亞正在光腦上回複學生發來的消息，就見到特別關注彈了出來——“您在簡知上關注的用戶71更新了動態。”
他下意識的點開查看，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張從上方斜下拍攝的展架，能看到展架公示台上的編號內容，以及這位神秘用戶71的兩根手指，他或者她，看起來正像是在觸碰展架的邊框。
諾亞立刻仰頭，就看見自己麵前的展架編號22號，71拍照的正是他側後方的34號展架！
他猛地回頭，就看見一個穿著連帽衛衣的年輕女孩一動不動的站在展架前。
下一秒他就搖了搖頭。
他竟然有一瞬間以為71還在原地，甚至產生了那個女孩會不會就是71的念頭。
想什麼呢……他在心裏笑話自己，71應該早就拍了照去別的展架了，放在社交網站上的照片未必是實時更新的。
接著，諾亞看向34號展架上：做工精致的機械義肢核心正躺在其中，這是家名叫ggag的新型科技公司，目前主打的方向是機械義肢，很常見，沒什麼別的。
——如果不是他們的外殼材料裏融了一點灰晶的話。
這少女應該隻是感興趣的義肢愛好者，事實上這次許多來交流會參觀的普通人裏就有不少這種人。
諾亞剛準備離開，就發現那少女垂著頭，在34號展架的意見板上正寫著些什麼。
她時不時停下來，手正碰到旁邊的公告內容邊框。
本來準備離開的諾亞，在注意到這個細節後，本要移走的視線牢牢落在了少女的雙手上。他的記憶力還不錯，更何況隻是半分鍾前看到的內容，他不可能混淆——這雙手和71號發在sns上的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在這極短暫的一秒，一股荒謬、但可能就是他所尋找的真實猜測浮現在他心中——
諾亞下意識的往34號展架走了一步。
原本在專心寫意見板的少女聽到聲音，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71？”諾亞聲音輕緩，生怕自己戳破了這個秘密，但又不太敢確認，故而口氣中帶了些猜測。
直到他看到對方淡定的點了點頭。
那少女說：“你好。”
諾亞：“！！！”
他還未做出反應，就見那少女恍然大悟道：“是諾亞教授嗎？你和簡知上的頭像一模一樣。”
諾亞在短暫的震驚過後也回了神，他小步走到戚言麵前，禮貌的頷首：“你好。”
震驚褪去後，猶豫和不敢置信侵占了他。
就比如說……為什麼71會是這個這麼小的孩子呢？
她看起來好像和自己侄女差不多大，難不成她隻是駐顏有術，其實年紀已經超過了外貌……有可能是掌握了什麼核心科技，所以讓自己看起來年紀很小……或者搞不好是外星人？
不管什麼奇妙的、離譜又站不住腳的猜想都拚命的湧進腦子裏，他發誓上學時候開小差都沒這麼思維活躍過。
“啊。”少女像是想起了什麼，打開自己的光腦對他發了一句：
【71：我就是71，你沒認錯人。順便一提，我是來這裏參加入學考試的。】
她言語間並不存在炫耀和刻意顯擺，隻是單純不想發生誤會，才直接說出身份。
諾亞輕咳一聲，心想自己也不是沒見識過脾氣古怪的天才，這麼一看，71還挺和善的。
他換上成年人鎮定自若的笑容：“……你好，那我是不是也需要重新介紹一下？我是諾亞，是多雷利首都學院的機械科教師。”
他強忍著好奇心沒去問戚言來曆以及她師從何處，為什麼年紀輕輕就有了這麼紮實的理論知識。
而是先真實的表達了一番對她的感謝：“每次你出新的文章我都向我的學生們推薦了，你分享的內容對還在知識怪圈裏苦苦掙紮的學生們有相當大的作用。作為教師，我代所有我教授的學生向你表示誠摯的感謝。”
戚言表情平靜的闡述事實：“不，不用這麼鄭重。我寫這些東西隻是為了自己梳理知識……”
和賺錢，她在心裏接到。
“至少我在你這個年紀是寫不出這個水平的文章的，有時候真想知道你們這些人腦回路到底是什麼樣的。”諾亞語氣輕鬆的開起玩笑，就像自己和戚言是同齡人那般拉近距離。
“對了，你剛才說你也是來參加入學考試的？”
結合時間、地點，答案就隻有一個了。
諾亞眨眨眼：“你報考的是首都學院？作為一年級教師的我，是不是有機會在我的課堂上見到你了？”
說老實話，他還挺期待這種戲劇化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再說了，自己班上如果有個一騎絕塵的優秀學生，說出也很有麵子好不好？最重要的是，校長“關懷”他的次數也會變少，他可不想每次到考試前就被校長拉著語重心長地談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