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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時分,薄妤將自己窩在軟榻上厚厚的狐絨之中,仰頭享受著侍女動作輕柔手法舒適的拭發。
房內地龍日夜不休地燃燒,她沉浸在這一室溫暖中昏昏欲睡。
過了許久,待手中如綢的墨發已經完全幹了後,侍女便張口準備提醒郡主可以上床就寢了。
話還沒說出來,房門就‘嘎吱’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侍女側臉去看,發覺打頭進來的是殿下身邊的掌事姑姑青錦後,立刻恭敬地垂首行禮。
果不其然,接著進來的便是元華長公主了。
在滿室昏黃燭火的渲染之下,本就姝色無雙的容顏映襯的更是宛若神仙妃子一般,一襲檀色宮裙既不會顯得過於輕浮又不會讓人覺得太端莊老成。
隻是看那正式的規製,像是剛從府外回來似的。
聽到動靜清醒過來的薄妤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開口問道:“娘,你這是剛從宮裏出來啊?”
“嗯,聽說你還沒安寢就過來看看。”薄舒琅走過去側坐到軟榻邊上,輕聲問道:“在獵場裏被嚇著了?”
“那點兒小伎倆可嚇不到我。”薄妤蹭過去將頭枕在自家娘親膝上,“怎麼這麼晚才出宮啊。”
薄舒琅伸手輕捋著散落在女兒身後的長發,隨意地答道:“逮住了些小老鼠而已。”語氣之輕慢就仿佛今日她在宮裏下令處死的不過是些螻蟻罷了。
“在馬上動手腳的人找到了?”薄妤問道。
“還沒,不過至多明後兩日就能知曉了,這燕京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咱們府上的事兒了,大理寺那邊沒膽子懈怠。”薄舒琅繼續道:“明日去宮裏走一趟,你舅舅說他非得瞧見你完完整整的站到麵前才能把心放下。”
薄妤順從地應答道:“行,正好我也有些天沒進宮看望舅舅和皇祖母了。”
伸出食指在女兒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下,薄舒琅沒好氣地說道:“你自己也知道啊,小沒良心。”
“既然還沒查出來是誰想要謀害我,那些所謂的小老鼠又是怎麼回事?”薄妤好奇地問道。
“宮裏不安分的人多了去了,隻是因為小打小鬧上不得台麵所以我一直懶得理會罷了,這次殺雞儆猴好好敲打了他們一番,免得安逸的這麼年把他們的心都給養大了,再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來。”薄舒琅斂起眸中溫情,話鋒一轉問道:“已經派人查過了,弘王今日去崇茂獵場是臨時起意的,妤兒怎麼看待此事?”
薄妤略一思襯答道:“弘王確實出現的很蹊蹺,但他的意圖應該不是謀害我,或許是想來一出英雄救美?”
薄舒琅沒有否定這個答案,繼續問道:“那他為什麼要設計在崇茂獵場?今日去的人可不算少,萬一中途出了別的紕漏呢?”
“人多才好呢,人多眼雜正適合渾水摸魚。”薄妤揉了揉眼想將忽然上頭的困意驅散。
“弘王是想摸魚沒錯,但這水卻不一定是他給攪渾的。”薄舒琅繼續對著女兒分析道:“若驚馬一事是他謀劃的話,就該為今日前往崇茂獵場提前做好鋪墊,以免臨時前往落下把柄惹人生疑。”
薄妤用手背抵在唇前打了個小小的哈氣:“萬一他就是單純的顧慮不周呢?要知道弘王這個人向來沒有多聰慧。”
發覺女兒困得眼都快闔上了,薄舒琅歎了口氣沒再繼續說下去:“去床上躺好再睡。”
明月高懸散發著盈盈寒光,冬日裏未落盡的細雪再次撒了下來。
青帛候在簷下,待長公主從屋內出來後笑著說道:“殿下,將軍原先是想親自來接您的,但天色太晚他不便來郡主的院子,就派奴婢送了大氅和傘過來。”
“嗯。”為了方便侍女給她係大氅在頸處的綢帶,薄舒琅微微揚起了頭。
這雪洋洋灑灑宛若碎鹽自天上飄落,撒滿世間,待到明日燕京重重疊疊的樓閣殿台,紛繁交錯的長街巷陌便都會被覆蓋成白茫茫的一片。
別看現在是素白潔淨的,可若不趕在冰雪消融前及時清掃的話,便會被人隨意踩踏最終化作一灘泥水。
就好似這繁華盛景一片平和的燕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