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中的氣氛原本就因眾多的規矩而顯得十分沉悶,但今日比往常更甚。
無論是隨從侍女還是守院護衛,一個個都放輕了步伐,壓低了聲音。
麵上滿是謹慎,仿佛稍有差池便會丟了性命,就好像被豺狼窺伺的羊群一般。
薄衍治辦完事剛一回到府裏,就感受到了這份撲麵而來的壓抑。
再聯想到前幾日他所受到的訓話,薄衍治頓時便有種不好的預感,“穗娘呢?”
這話問出來後,周圍靜得更加徹底了。
除了樹上那隻並不能理解人類悲歡的烏鴉,仍在扯著粗嘎的嗓子嚎叫以外,其餘的人已經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本王問你們穗娘在哪兒?!”薄衍治將拿在手中的文書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紙張被風吹得四處散去。
對於穗娘的去向他心中其實已經隱隱有了猜測,隻是自己不願意接受罷了。
“愣著幹嘛!還不快撿起來!”穿著宮中服飾的老婦人邊朝著這兒走來,邊厲聲嗬斥著,“一群沒眼力見的東西,若是缺了少了的,仔細著你們身上的皮子。”
一旁的隨從們聽了不敢耽擱,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撿。
那威風的架勢瞧著倒是比他還像府裏的主子。
薄衍治恢複了往常的冷靜,開口問道:“宋嬤嬤怎麼在這裏?”
“王爺還未曾大婚,這後院裏沒有王妃主事實在是容易出亂子,娘娘憂心,所以就遣了老奴來幫您。”宋嬤嬤的語氣雖然說不上特別恭敬,但行禮的姿勢卻是讓人挑不出分毫。
沉默了片刻後,薄衍治還是問了出來。
“穗娘呢。”
宋嬤嬤好像就是在等著這句話一樣,福了福身說道:“您既然狠不下心將人給送走,那娘娘也就隻能親自出手了。還望王爺早日把心思放回正途上,不要辜負了娘娘的這番苦心。”
話尾似乎還帶著些許的指責之意。
真真是將狗仗人勢發揮到了極致,薄衍治神色冷凝地說道:“宋嬤嬤伺候了母後幾十年,功勞苦勞都是有的,現下既然年歲已高到了該頤養天年的時候,那就不要再繼續操勞了。”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宋嬤嬤瞬間變了臉色。
薄衍治是作為中宮嫡子被教養大的,自然容不得一個奴才這般放肆。隻是從前在宮裏總要顧忌著這是母後的人,現下到了他的地盤當然不會再忍耐下去。
“給宋嬤嬤辟個安靜雅致的院子出來,府中大小事務一切照常即可,別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拿去勞煩宋嬤嬤。”
說完便命人牽馬朝著燕宮的方向疾馳而去了。
薄衍治循規蹈矩地活了十九年,這還是他第一次不管不顧地當街縱馬。
無論是名聲還是禮法和後果,所有的一切都被拋之腦後,此時心中想得隻有盡快進宮將人給救下來。
畢竟他很清楚自己的母後隻是表麵看著寬容仁慈,背地裏心機手段一樣不少。
他不該因為貪圖眼前的溫存,而心懷僥幸將穗娘留了下來。
哪怕遠遠送走再不相見,也比丟了性命要好。
這一路上他想了要如何認錯、想了要如何為穗娘求情、想了要如何向母後做出保證。
但等到薄衍治真的進入了坤寧宮殿內後,他抬起頭看著那雙淩厲的鳳眸,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那些早已打好的腹稿,此時竟是一句都說不出口。
“治兒,你讓本宮很失望。”
梁皇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但其中的失望和不耐昭然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