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大掌櫃稍等!”

……

把好酒的指揮使大人送上青杳酒肆的馬車,不合她心意?

怕扶大掌櫃不回話惹大人不快,他還好心解釋了句:“扶大掌櫃是個啞女,大人勿怪。”

……

他怎麼就被趕去駕車了?!

門簾像不斷膨脹的麵團,透過簾縫未窺到絲毫異樣,錢守備隻得壓下不解繼續驅車。

“不能說話?!”

車內傳來驚呼。

錢守備下意識回道:“是,扶大掌櫃的嗓子早些年……”

“沒問你!”

不耐煩的聲音傳出來,領頭的侍衛重又上前,這回可叫他瞧清了銀刃上的‘封’字,錢守備識趣地閉上嘴,再無言語。

車內,扶疏朝對麵的人看去,四周頓時靜下來。

坐她對麵的姑娘著玄黑雲紋勁裝,頭發用鏤空雕花的金冠束著,白淨的臉龐棱角分明,眉似刀鋒,眸如點漆,處處透著淩厲。

是與四年前大不相同了……

封蒔見她盯著自己卻不發一言,越發焦急,通了四年的書信,從未提過她不能說話……

她往扶疏跟前湊了湊,雙手擱在膝頭,腦袋微垂露出小半截束發的金冠,烏金似的眸子時不時往上瞟,先前的那點淩厲蕩然無存。

見狀,扶疏唇角上揚,見她笑了,封蒔小聲詢問:“怎麼不能說話了?”

話音剛落,她的手被翻過來,青蔥似的手指在她手掌撓了幾下,像根羽毛似的,很輕,很癢,怎麼也不舍得撣走。

‘安’

安倒是說句話啊!

孰知她脾性的封蒔氣鼓鼓地坐回去,鄆州有什麼好待的,非要留下來。

看看今日這風,大有吃人的架勢,她糙慣了無所謂,扶疏哪經得起!

若凍了病了,這地兒難尋好大夫,豈非要延誤病情!

想到這層,封蒔心底的焦急轉為怒火,‘蹭’地騰上來,她別過臉看向窗外。

“怎麼這麼慢!”

她掀開門簾,一腳將錢守備踹下馬車,指了指領頭的侍衛:“楊照,你來!”

“是!”

侍衛翻身跳上馬車,先前還如遲暮老人一般的馬車突然乘風離去,徒留錢守備及其隨從在原地麵麵相覷。

鄆州的路自然比不過東都,沙石遍地,馬車的速度又快,車內搖搖晃晃,扶疏手撐內壁才沒被甩出去。

‘嘎’

軲轆硌到石子,馬車晃得更加厲害,扶疏眉目緊了緊,那一下,五髒六腑像是顛倒過來,晌午用的茶點差點就湧出來。

“你趕去投胎!不會慢些,毛手毛腳的……”

前一刻靠在窗邊兒的人再次掀開車簾,說話的功夫,人已經鑽出去,“去去去,我自己來!”

楊照望著四平八穩的馬車漸行漸遠,腹誹道:小將軍怎麼轉性了?

在東都的時候可不這樣,策馬遊行,連個影兒都見不著就躥出去了,府裏兩位主子軟硬兼施都沒能讓她收斂一二,離了東都……就……就穩重起來了?

待馬車與後麵拉開距離,封蒔深吸口氣,道:“過些日子,跟我回東都。”

行了一段,風勢漸弱,天霎時黑下來,馬車碾過地上的落葉沙沙作響。

“阿蒔。”

封蒔勒停馬車,豎起耳朵,生怕漏聽半個字。

“你是封家二小姐,我是酒肆掌櫃。”

外麵的細沙都被風吹進她的嗓子裏,每個字都含著沙礫,讓人硌得慌。

她適可而止的後半句,封蒔聽得一清二楚,“本不該有牽扯。”

封蒔手背青筋凸起,掌心的韁繩像陷入泥沙,頃刻就與頭尾斷了關聯。

封家二小姐和酒肆掌櫃……

這幾個字,在她的心頭滾過一遍又一遍,說不上多疼,但是磨得再圓滑的石子也終歸是石子,多少有些痛的。

靜默許久,她鬆了鬆手,昂頭大喝一聲:“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