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讓謝純之後悔去吧!”
景嘉十六年的狀元謝珀,字純之,年少有才名,蕭景芯見之心喜,幾次相邀賞楓,謝珀都是冷冷淡淡,連個笑臉都沒有。
蕭景芯麵子掛不住,最後惱了,不再相邀,謝珀從戶部主事被貶去了兵部巡檢,後來更是被有心人排擠到北州府,罪名是對公主不敬。
罪名本是死罪,但是當時蕭景芯說人才難得,死了太可惜了,能貶多遠貶多遠,所以一貶再貶,幾乎相當於流放了。
這會兒她突然想起,倒是笑當時的自己天真了,感情的事講究你情我願,強扭的瓜不甜。
她愣神時,春巧已經為她梳好發髻,戴上了紫金發冠。
銅鏡中映出一張英氣十足雌雄難辨的臉,眉稍微揚,桃花眼明亮,鼻梁挺俏。
“殿下真好看!”春巧適時露出崇拜的眼神。
蕭景芯揚眉,神采飛揚,“不好看怎麼做你的殿下。”
宮裏的公主被教導笑不露齒,舉止輕緩有度,唯有蕭景芯是任意生長,不尊女德女戒,誰也不敢說她半個字。
太後也曾有微辭,被景嘉帝三言兩語說動,從此再也不管蕭景芯。
蕭景芯可以自由出入宮門,騎馬射箭,簡直比皇子們還自由自在,是人人羨慕的對象。
天下都知道皇帝獨寵祥京公主,好在公主雖然跋扈了些,倒沒有幹過什麼壞事,出宮遇見不平,還會拔刀相助,因此極得京中百姓喜愛。
寅時末,蕭景芯收拾妥當,帶著自己的幾個大宮女走出瓊華宮,沿長街經過明闕台往午門過去,身後有公主肩輦跟著。
明闕台上,朝臣聚集,正在等著早朝,恰逢十五大朝,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小聲議論。
雍京雖然繁華依舊,但是天下紛亂,各處災禍不斷,被禁京中的諸藩王動作頻頻,每次朝議都是大事。
“仁鄰,渠口案可理出案宗了?”太傅晏揚須發皆白,清瘦的臉上滿是倦容。
渠口案本是一件小案,但是刑部一查之下發現事涉皇族,不敢大意,晏揚拉上禦史台左都禦史周瀾誼準備彈劾平王。
“太傅,案宗理清了,隻是平王低調,對削藩又是主動支持,陛下對他稱讚有加,現在彈劾他,隻怕影響大局。”周瀾誼剛而立之年,眉眼清俊,貴氣天成,雖出身寒門,但為官多年養出來的氣質已大不相同。
他頓了一下,抬頭看見迎麵而來的蕭景芯,就沒有繼續往下說。
晏揚見他神色有異,轉身回望,正好蕭景芯走到幾步遠的地方。
“參見公主。”
兩人合手躬身作揖。
“二位大人免禮。”蕭景芯微笑點頭,抬頭瞧見泰和殿大門已開,轉身就要離開。
“公主請留步。”晏揚急忙往前兩步。
“晏太傅可是有什麼事?”蕭景芯停步,迷惑地看他。
“聽聞平王世子前兩日邀請公主結詩社,不知道公主可去過平王府?”
“未曾。”蕭景芯揚起笑臉,“太傅又在怪祥京男女授受不親?女子不見外男?”
前年,蕭景芯約謝珀出遊時,晏揚曾氣得跳腳,當夜就彈劾她舉止有虧,建議景嘉帝送她去公主所。
公主所是教導公主禮儀的所在,蕭景芯向來不去那裏,晏揚的彈劾折子最後還是到了她的書案上。
“非也。”晏揚搖頭,“隻是平王如今在京,諸事煩雜,平王世子還有心情結詩社,臣等擔心公主安危。”
“晏太傅不必憂心,寧皇叔昨日與父皇在照月閣飲酒,他還說這朝中就晏大人最是勤勉,連他府裏下人七拐八繞的親戚犯案都查個底朝天,他剛一得知就忙不迭地進宮請罪來了。”
蕭景芯掩唇輕笑,“這可不是我故意要聽的,父皇當時喚我去考較功課來著。”
說完也不等晏揚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等她走遠,直至火紅的披風消失在宮牆後,周瀾誼才收回目光。
晏揚輕歎,“陛下對公主倒是比太子還上心。”
“若不是公主卷入,純之怎會去那苦寒之地,成了昭王的眼中釘,肉中刺。”周瀾誼憤憤道。
“也怪我動作不及,慢了一步,好在純之機靈,化解險境。如今北州府大半已歸他掌控,昭王心急,必然有所動作。仁鄰,退朝後你發急函往北,提醒純之。”
周瀾誼躬身應是,扶著晏揚往台階上走。
走到最後一級台階時,晏揚頓住腳步,回望宮門片刻,“折子先壓一壓。”
身後是濃雲低垂的宮門,今日恐怕又是陰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