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惜文的馬車駛進白巷,在破破爛爛的房屋之間穿梭顯得格外突出不合時宜。路旁抽煙的幾個人看見車輛紛紛站起身來躲到屋裏去,後來有幾個穿著還算幹淨的一邊追著馬車一邊整理儀容,以為車上的人是來挑選仆人的,他們喊著自己的名字希望得到雇用。
有人發現負責給葛惜文趕車的傭人都是綠旗,向他們吆喝:“喊什麼啊?沒看見趕車的那個都是綠旗嗎?輪得到你們?”車夫斜斜瞥了他們一眼,心裏想著要不是葛大少爺對安予承重情重義,鬼才來這種地方。
“嘎吱——”安予承腦子昏沉半睡半醒,隨後被這一聲尖銳聲響刺醒,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隙,動了動手察覺出一絲異樣,抬起來一看發現自己的雙手都已經纏著棉白布被包紮過了。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後撐著上半身坐了起來,接著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的傷都被處理包紮過,衣服也換了一身幹淨的。再環顧四周依舊是昏倒之前看見的那副破爛樣子,不過屋子中間那張崴腳的桌子和凳子被擦得很幹淨。而他自己坐在床上,身上蓋著的被褥雖然很舊還有幾處布丁,但也是幹燥潔淨的。正感到困惑時,安予承又聽見嘎吱一聲,他的屋門被人推開,安予承警覺地抬頭看過去,結果發現是葛惜文的傭人。
葛惜文的馬車好不容易找到了安予承的住處,傭人先下車在門口打掃過後葛惜文才從車上下來。安予承準備起身下地,手底下忽然在床上摸到了什麼東西,拿起來一看是滿滿一盒火柴。
“火柴。”安予承呢喃了一句,這時屋外葛惜文已經走進來,他進屋後發現裏麵倒也沒有那麼不堪,於是大闊步上前走到安予承的床邊,滿臉焦急地問他:“予承,你沒事吧?”
安予承拿包紮過的手輕輕拍了拍葛惜文的肩膀,說:“多謝你了葛兄,但是你不該來這兒。”葛惜文對著安予承上下打量後才發現,似乎在自己來之前就有人照顧過他,但是他自己好像並不知情,他沒有表明這番端倪,隻露出一臉愁容來:“哎,你跟陸心是怎麼回事,你出了事她就把所有問題全推給你?實在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人,當初你們在一起我就該拉住你!”
“不是她的錯……”安予承想解釋兩句,葛惜文不耐煩地點頭:“是是是,不管她有沒有錯反正最後都是你受罰遭罪,她倒是早就跑了。”葛惜文端來桌邊那張幹淨的凳子,擱床邊跟安予承挨著對坐著:“好了我知道了,不說她了。”而後稍稍壓低了聲音問:“但是那個趙恩鳳又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知道這個人的,少時我在家裏偶爾聽我父親跟別人說起過,提到他都覺得晦氣,你怎麼會藏他的字帖?”
葛惜文這麼一問,安予承屬實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不好直言自己是被那個懶政的巡安司理事騙著背了黑鍋,就怕他知道以後哪天喝大了再跟別人說起來,再害了他。
“你知道我喜歡收集名家字帖,大概是什麼時候成堆兒地買舊書字畫的時候夾雜在裏麵,我也沒聽說過趙恩鳳這個人,誰知道被官府搜查出來這麼嚴重。”二人說著話,另一邊葛惜文的仆人已經忙活著把車上帶過來的東西都搬進來了,新的被褥、衣服、內服外敷的傷藥、鹽米、打包現成的飯菜,還有筆墨紙硯一應日常所需的東西。葛惜文抬頭仔細看了看這屋子,皺起眉頭:
“看那兒,屋頂都是漏的,除了一張破床和桌子板凳什麼家具都沒有,今天我來得比較匆忙就拿了這些東西給你應急。”說完還解下自己腰間的錢袋子塞給安予承:“收著。”
“我現在身無分文、一貧如洗,以後當牛做馬都還不清葛大少爺的恩了。”安予承不想要,葛惜文挺了挺胸脯:“那本大少爺偏要給,不許拒絕。就是因為你現在身無分文,才需要拿著以備不時之需啊,你要是有錢攢著能下蛋我才不會給呢。”說罷回頭想招呼傭人把吃的遞過來,結果就看見傭人正在收拾食盒裏灑出來的湯水,葛惜文蹙眉訓斥:“怎麼回事笨手笨腳的!”
“少爺,是、是路上太顛簸導致撒了一些。”傭人急忙解釋,他拿袖子把一盅魚羹外麵的殘留擦幹淨遞給葛惜文,這是特意給安予承準備的。葛惜文瞪了他一眼,接過來一看:“走的時候就提醒要放平穩,耳背了還是故意不拿我的話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