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嗎予承?現在我隻要你一個答複,等將來我納你為妾,你既可以徹底離開白巷那醃臢地方,又可以名正言順跟男人……跟我在一起,還有大把時間和機會做你喜歡的事情,而且你又明知道我喜歡你喜歡了這麼久,我不會辜負你的。”
安予承心裏很清楚,自從他跟葛惜文相識以來,對方就對自己多有關照。人情這東西是要相互之間有來有往才能長久的,葛惜文的家世地位都比安予承要高要好,若隻是尋常同僚之誼、摯友之義倒還好,可偏偏其間摻雜沾染了些飄飄然然掂不清分量的曖昧□□,往日累積的恩惠也好情誼也好,都逐漸讓安予承感受到沉重的壓力。而現在他又落到這般境地,莫說償還就是伸手接下對方源源不斷投來的情誼和好處都如肩挑五嶽一般艱難。
猶豫了一番,安予承仔細把葛惜文的麵貌映入眸中:“葛大少爺,若有機會我可以做你的傭人仆役,任勞任怨為你鞍前馬後以報答你對我的恩情,但是我不會也不能做你的妾。”
葛惜文一聽激動起來,“葛大少爺?你倒是幹脆直接這就跟我劃分關係了?!可是我不缺什麼傭人仆役,我隻想要你!我們有辦法有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在一起啊!予承,你不知道當年在畫院考試時我就注意到了你,後來就百般想著辦法跟你親近,我隻是喜歡你。”說著葛惜文抓著安予承的手,近乎苛求地盯著他。而安予承卻目光閃躲開始低頭回想當年考試的場景,他似乎從來沒有留意過任何人,倒是那天從考場窗外望出去的一片魚鱗狀的雲彩他還記得,而印象裏他跟葛惜文相識也是正式就職一個多月以後了。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是葛惜文的出現和他後來的種種試探,讓安予承逐漸認識到自己原來是喜歡男人的,可是他與葛惜文之間情誼的分量並不相當,現在這份無法對等的感情比獄中刑傷更加讓安予承如坐針氈,葛惜文見他一直不說話,皺起眉頭問:“還是說你覺得妾室的名頭不好聽?”
安予承聞言一下抬起頭來:“我哪裏會計較這個?”在這個世道,人人皆言男女結合是謂陰陽調和、繁衍生息的自然之道,極陰極陽便是有違天理倫常的凶途,商國自古便有明律禁止同性婚配,直到玄徽皇帝開始推行分旗之製,才稍微鬆動允許可以納同性侍妾,但是與之相匹配的種種規則又注定了隻有有權有錢的高旗才納得到妾,而一旦成了妾便完全成為了主人家的附庸,所以願意做妾的大多都是綠旗、白旗裏獨木難支快活不下去的窮苦人。
“那是為什麼?”葛惜文實在想不明白,自己這般情真意切安予承為什麼還是不肯答應,“你告訴我為什麼?”
安予承微微歎了一口氣:“我現在名聲這麼差,別人要是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會怎麼議論你?”
葛惜文答:“別人怎麼說我不在乎。”
安予承又道:“我現在日子是不比從前,可是我好歹有手有腳四肢健全,總有辦法可以維持生活,我不想就隻依附著你過活。”
葛惜文聞言又湊近了一些,說:“所以你是不相信我會一直對你好嗎?你怕我辜負背棄了你?”說罷他就高舉右手,四指並攏發起誓來:“予承,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絕不會傷你、害你、棄你、為難你,你現在有顧慮沒想好那就不用著急答複我,納妾的事情怎麼也得等明年我升了副院以後了,我們今天暫且不說這個了,你不要想著躲我好不好?”
“我沒有想要躲你。”安予承伸手把葛惜文對天起誓的手拉下來,葛惜文從前、現在、或者將來願意為他付出這麼多他很感激,可是安予承此時此刻也確實無法給葛惜文更多的回應。他恍然之間覺得自己特別不要臉,像是偷了別人家的奇珍異寶一般,滿心滿腹翻江倒海之後也隻能說出一句:“納妾的事情我們也都再想想吧。”
“好!好……我們不是這個了,那、那我們現在先去城內坊市逛逛吧,今天過節到處張燈結彩好不熱鬧。”葛惜文聽見安予承稍微鬆口趕忙答應,而安予承見他不再執意現在就要個答複,心下也暗自鬆了一口氣,點頭說:“好。”而在馬車往坊市方向駛去時安予承才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柳牧暉莫名叮囑讓他不要離開白巷,但偏頭看著葛惜文輕鬆雀躍的模樣他實在不好再開口說要返程回去。也不知柳牧暉為何那樣叮囑,雖說過節外頭大街小巷的人多擁擠,但也沒有哪條律法規定白旗就不許上街過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