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接話問來:“怎麼說?”
綠旗男子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藍旗婦人接過話音繼續說:“五色災禍,焚火俱滅。說的不就是如今分旗製下的赤紫藍綠白嗎?那些人是積怨已久,怒不可遏啊。”
“這兩年不是又有好些工種職位又提高了等級標準嗎?莫說白旗,綠旗藍旗的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了喲!”
“當年趙恩鳳早有預言,分旗製不可為。”
“趙恩鳳?”綠旗男子瞥了一眼正走下樓的安予承:“前段時間不就有個人因為趙恩鳳的字帖受了重罰,當時就已經激起一些低旗的民怨議論了。”
“所以說堵不如疏啊。”
屏風後的另一桌人,有人開口:“堵不如疏?笑話,想怎麼疏忽?按你們的話說今晚鬧事的確實是那些天性好妒貪婪的低旗所為咯?那些人如此嗜殺殘暴簡直個個當誅!我看以後就該更加嚴加管控,不止白旗,綠旗藍旗也該受到約束,不許隨意離開戶籍地,不許成隊聚集,尤其是關於工事製造之類的書籍、課程,也不該讓低旗的人學,以防他們私造兵器再集結出來生事害人。”屏風後的人說完,屏風外的人都不在議論,料定能說出這般言語的人不是紫旗就是赤旗。
安予承和葛惜文走出酒樓,樓上人多口雜熱氣騰騰,樓下涼風掃過倒讓人覺得清淨舒坦。路上行人車馬都不多,耳邊沒有了酒樓裏那些吵吵嚷嚷爭長論短的聲音,安予承心底也漸漸恢複平靜,方才在樓上有一個瞬間,他甚至懷疑起柳牧暉是那些起事歹徒的幫凶和內應,可現在再這般聯想起來就隻覺得可笑。
“予承,你自己在那兒搖什麼頭呢?”
“啊?沒什麼。”安予承低著頭,繼續回想他與柳牧暉寥寥幾次的接觸,他那個人性情古怪、喜怒無常,卻也實在不像是膽敢做出這種事的人。況且他也沒有什麼動機和緣故要縱容這樣的事情發生,對他官運無益,他隻是個胸無大誌又貪圖享樂的紈絝而已,搞不好官職都是家裏托關係花重金換來的。
馬車就快到達白巷路口,駕車的傭人扭頭問葛惜文:“少爺要進去嗎?”
“當然……”不等葛惜文回複,安予承搶先說:“停在路口就好。”
“今晚出了這麼多事,還是送你進去比較好。”葛惜文抓著安予承的一片袖子,又聽他說:“就是因為今晚多事,你也該早點回家才是。”安予承在路口下車,葛惜文與他告別時又從車門邊把那個狐狸麵具遞給他,安予承上去接過後才發現麵具下麵綁著一卷銀券,“誒!”葛惜文迅速鑽進車內,透過窗口露出大半個腦袋:“予承,我走了!”
安予承跟葛惜文揮手告別後,看著他的馬車跑遠至幾乎看不見才轉身往裏走。他四處環顧、左右看罷,正準備把麵具背麵那卷銀券解下來時,忽然從側麵一個極狹窄的巷子裏竄出一個人影,那人野貓似的飛撲過來。安予承原以為那人突然出現是要搶他手裏的銀券,不想對方隻是匆匆從他跟前跑過,安予承偏頭鎖住那人的背影,遠看身量個頭應該是個小孩兒,白巷裏這麼多人,暗地深處還有多少小孩安予承不知道,他也沒有多想,一邊走一邊迅速地把銀券解下來放身上收好,回到家裏後把那狐狸紋的麵具放到了床頭枕邊。
第二天午後,安予承照舊準備好東西去給白巷裏的學生上課,路過一處下坡路口時,安予承看見路口旁邊的巷子裏,有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被兩個高大的男人前後圍堵著,安予承一眼認出是昨晚從他麵前跑過的那個‘野貓’。
那兩個男人向少年步步逼近,其中站在巷子裏邊麵向外麵的那個小眼睛男人,看見外麵路上的安予承,向他飛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警告他趕緊走。安予承收回目光,緊了緊懷裏的東西後卻轉身往他們所在的巷子裏走去。少年貼牆站著,看見安予承走過來隱隱有些激動,結果發現安予承隻是在那兩個男人凶惡目光的注視下靠邊匆匆走過了而已。這個巷子盡頭也有一路往下去的石階,走的人少,石板縫隙中長滿青苔和雜草,安予承習慣數著步數走下台階,走到第六步時隱隱聽見上麵傳來那兩個男人對少年施展拳腳的聲音。
“小兔崽子還敢逃!”這兩個男人一個瘦高個兒,長了一雙豆大的小眼睛;一個身材魁梧厚實,鼻梁高聳鋒利如刀劈的一般。小眼睛雖不是多高大壯實的身材,但在小小少年麵前也極具壓迫感了,那少年見逃跑無望反倒壯起膽子破口大罵:“你他爺爺的眼睛粘住了耳朵也縫上了?老子叫你滾開!你們幹的那些勾當,老子要是抖出去你們有幾條命都不夠賠!”說罷還上前推了小眼睛一把,這一下卯足了力氣卻隻將小眼睛推得退了半步,小眼睛被惹得火氣怒漲,上去抬腿就是一腳踹到少年肚子上。高鼻子見狀隻是冷眼看著,叮囑了一句:“別打殘打死了,還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