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迎春眨眨眼,適當示弱:
“我沒騙你,叔,真有這麼多。文浩然每月往家彙錢,孩子奶奶也三不五時給點,這些在郵局都有存根,可以去查的。
我家裏就這幾個人,每天在村裏過活,吃啥用啥大家夥有眼睛都看著呢,真沒花多少,那錢能上哪去了?總不能是叫賊偷走了吧?”
岑迎春抹抹眼角,觸手一片幹燥,她尷尬地放下手,收斂下突生的表演欲,省得被人拆穿。
她是真不記得剛四十歲的自己該是啥模樣了,肯定有點蠢,不然幹不出這破事來。
最後一句卻是意有所指,打個埋伏看看能不能順便把許海燕那小娘皮也給包進去,摟草打兔子,捎帶手的事兒。
大隊長瞅著她這副著急又糊塗的窩囊樣子,也跟著上火,飯碗一推,穿鞋下炕。
“話可不能亂說,咱大隊沒有這樣人。好家夥,三四千塊錢,這真要是丟了,都夠得上木倉斃了。”
大隊長震驚餘波未散,沒忍住嘴瓢了下。
岑迎春兩眼一亮,心說大隊長就是上道。
大隊長及時打斷她未出口的話,攏攏肩頭披著的棉大衣也不扣上,大包大攬地一揮手:
“行了,這個事兒交給我處理,且鬧不到公安局去,那樣可就是結仇了,以後你們還想有安生日子過?”
岑迎春期期艾艾,掃一眼桌上吃到一半的早飯,溜一圈其餘人相似的震驚表情,好懸沒給逗樂。
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跟那張一排直立震驚臉的小動物圖片像了個十成十,太搞笑了。
她掩飾地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
“叔你不吃了?”
大隊長沒好氣地回頭瞪她一眼。
“你這叫我咋吃得下去?一天天的淨給我找事。”
岑迎春訕訕跟上,又聽他問:
“你說錢借給你娘家了,打借條沒。”
岑迎春一臉愁苦:
“我提過一嘴,被我媽罵一頓,她嘴厲害,我說不過她。”
大隊長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你糊塗啊!借錢不打欠條,那她還了沒?不還你還接著借?”
岑迎春頭一低,掩飾表情,壓著嗓子說話:
“那我能咋辦,不給她就硬搶,我攔了的,沒攔住,她拿我家當城門樓子隨便過,來去都不打招呼的。
她是我媽,端起長輩架子天生壓我一頭,拿一個孝字就堵得我不好張嘴。”
大隊長一臉的恨其不爭:
“那你這會兒咋知道跟我張嘴了?”
岑迎春攥緊書包,擺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話卻照舊說得清楚:
“我這也是沒辦法。我弟占了我家文鍾上大學的名額,把孩子氣壞了,大前天夜裏就跑去他奶家告狀,說是不想認我這個媽了,要叫他爸跟我離婚。
我事後也後悔,覺得對不起孩子,就想著再給托托關係找個學上,娘家兒子一碗水端平。可托關係得使錢,我這一翻家裏頭,哪見得著活錢,可不就著急了。”
大隊長越聽越糟心,也懶得繼續問了,拿指頭“你啊你”地點點,扭頭大步朝岑家去。
岑迎春窩窩囊囊地小跑步跟上,腦子裏還不斷琢磨措辭。
她媽難纏著呢,屬貔貅的隻進不出,想從她媽口袋裏頭往外掏錢,不想點轍還真不成。
岑家住村西頭,那一片是老房子,住滿了才又往東邊批宅基地,村裏人習慣稱東邊是新建村,岑迎春家就在這邊。
當初她跟文浩然就不是正常戀愛或者相親結婚,算是她娘家設計的一樁陰謀,因而在她婆家那頭腰杆子就挺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