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山上,大雪,天方亮。
在主屋外守了三天三夜的慕少琛,終於體力不支倒了下來。輪流撐傘守著他、剛打算回屋給他換件幹氅衣的方木言,頓時驚呼一聲:
“小王爺!”
因著他的驚呼,側屋裏正睡著的雲星辰頓時驚醒,急忙披了大氅衝出門去。
“終於扛不住倒下了吧?敢情不在顧丞川醒之前弄死自己,他便不甘心了!”
雲星辰一麵恨恨的說著,一麵毫不遲疑的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裹到慕少琛身上,然後和方木言一起,將已經凍得好似冰雕的慕少琛抬回屋內。
“你閉嘴!趕緊給他運功!”
“還救他作甚?沒日沒夜趕來,還不眠不休的守著,他這分明是找死,我們攔他作甚!”
雲星辰嘴上雖是惡毒的說著,可手下卻半點遲疑也沒有,扒了慕少琛身上已經濕透的貂皮大氅,便雙掌置於他的胸口給他灌起龐龍真氣。
見雲星辰開始專心給慕少琛輸送真氣,方木言才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往屋內的火盆又添了好幾塊碳,直把屋子燒得熱烘烘了才罷休。
得了雲星辰的龐龍真氣,慕少琛被放在床上沉沉睡去。可也不過半個時辰,那個讓他不敢閉眼的噩夢再次襲來。
顧丞川,你若再用真氣,你會死!為了他,難道你連命也不要了嗎?!
咳……嗬,隻要…我還…沒…斷氣,就…沒人…能傷…他……
嗬嗬,哈哈哈……好偉大的哥哥。你什麼都給了他,連命也要給他!那我呢?!身為你弟弟的我,又算什麼!
“不要……不要……丞川不要!”
好不容易睡下的慕少琛,再次驚叫著醒來,他猛的睜開濕漉漉的雙眼,驚恐的喘著粗氣。隻片刻,胸口便一陣劇痛,一口濃稠的鮮血猛地吐了出來。
一旁守著的方木言趕緊衝過來將他扶起,然後衝著屋外大叫:
“雲星辰!”
雲星辰趕忙跑進屋,一麵同方木言換位置,一麵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慕少琛,顧丞川還沒死透呢。池燁說能救他便一定能救,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雲星辰說著,雙掌再次狠狠的貼向他的背準備再灌真氣。
可已經處於絕望邊緣的慕少琛卻不肯配合,一麵拚命的掙紮著起身、一麵崩潰痛哭:
“已經十三天了,從他元丹盡毀,已經過了整整十三天了!兄長在奈何橋邊等他,他一定是去找兄長了……我要去找他,我要把他帶回來。若我去晚了,他便跟兄長走了、他便生生世世守著兄長、讓我再也尋不到了。你放開我,讓我去找他!”
因為他瘋狂的掙紮,雲星辰根本沒辦法運氣,隻好緊緊的抓住他的雙肩將他麵向自己吼道:
“那混蛋命硬得很!他被剖了心都還好好的活了十年,如今不過是元丹毀了,等池燁用回天術救醒他,他起碼還能活一百歲!“
雲星辰的話讓慕少琛又稍稍燃起了一絲希望。他漸漸停止了掙紮,就像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攀上了一顆浮木,隻睜著一雙無助、渴望又小心翼翼的眼睛,抓著雲星辰的胳膊可憐兮兮的問:
“可是池燁已經救了七天了,他為什麼還是不肯醒?他是不是怨我怪他?他是不是想跟兄長走?他是不是,又為了兄長,要丟下我……”
“……”
雲星辰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慕少琛,於心不忍,隻能深吸一口氣忍住鼻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柔而堅定,然後學著顧丞川過去哄他的樣子,哄道:
“他最疼愛你,他能為你豁出命去,肯定也能為你活下來。有回天術和長生蠱,他死不了的。我們再等幾天,等池燁出來,他一定會還你一個活生生的丞川哥哥,好不好?”
慕少琛想說不好、想說多一天多一刻他也等不了了。可他看著麵前的雲星辰,想著如今能讓他耍賴、能護著他寵著他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若連顧丞川也不肯醒來,那這世上,他便再也沒有親人了。
頓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懼感襲來,慕少琛又是胸口劇痛湧出一口鮮血。他身子晃了晃,在強撐了片刻後,仍是再次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