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起,遲貞就對大多數毒藥無感,她一直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蒙懷仁也從來沒跟講過。
今天的酒似乎不一般,竟然讓她睡了過去,感覺到周遭變冷,她才驚覺,自己竟然被扔到了水裏。
她想出去,可岸邊一直有談話聲,藥勁也未散盡,隻能繼續等待。
仔細聽,連他們的對話都能聽清楚,遲貞很吃驚,她根本不認識溫圖,不懂那人為何要針對她?
手腳尚有酸麻感,想要出水有些困難,岸上幾個人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遲貞隻能屏氣凝神,運起魚息術往水深處泅去。
遊得遠了,岸上的聲音也離開了,她打算躍出水去,試探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遊了差不多一炷香功夫,腳下已經能觸到土地,岸就在不遠處。
回想起接風宴上發生的一切,遲貞罵自己笨蛋,哪有這樣敬酒的?什麼歪瓜裂棗都要來喝一杯!
遲貞越想越氣,憤憤道:“敢算計我?我現在就去殺你們個措手不及!”
“有趣。”
一聲輕笑,一個裹緊黑衣的人站在遲貞入水的地方。
他佇立良久,一直等遠處的紅影消失不見,才閃身離開。
遲貞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又覺得自己疑神疑鬼,“許是聽錯了。”
五月已是夏季,白日裏炎熱難當,百裏閣因地勢很高,熱度尚能忍受。隻是入夜後,就像進了冬,遲貞一出水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摸摸索索地向前走了一段,聽見前麵有聲音,遲貞身體未複,趕緊往地上一趴。
她心裏打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算盤,趴在地上聽一會兒,就聽到“畢畢剝剝”不絕於耳,好像是燒柴的聲音。
大半夜的,斷然沒有不回去睡覺、在這裏燒火的道理。遲貞放下心來,站起身,跟著聲響往前走。
走了一段,前麵有東西擋住了,她觸摸了一回,隻覺得坑坑窪窪,很不平整,好像是山體巨石。
“畢畢剝剝”的聲音很大,就出自巨石裏麵,極有可能是一個山洞。
向從陽是絕不會住山洞的,遲貞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往山洞裏走,盡量不發出聲音。
隱隱約約的,她看到一個紅色的人影,坐在地上,讓她倍感親切。
特別是被扔到水裏,一身狼狽地爬出來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
突然,遲貞不想當瞎子了,至少在這個人麵前不想。
想要偽裝成一個眼睛正常的人,對遲貞來說並不難,她的眼神本就清明,隻要說話時,對著另一個人“看”就行了。
想當初,崔恪崔命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沒有看出來她是個瞎子。
遲貞心下稍定,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向那個人走過去,就像大千世界裏,數不淨的普通人。
越來越近了,紅影卻紋絲不動,遲貞甚至懷疑這是個死物,站在洞口不知所措。
難道她的耳朵真的出問題了?心跳聲是假的?遲貞猶疑,不敢再靠近。
“怎麼,你也是剛拜完堂就被送過來了?”
突如其來的低沉男聲,把遲貞嚇了一跳,隨即意識到自己的耳朵沒出問題,她愣神道:“啊?‘也是’?所以你穿的是喜服嗎?”
“很明顯不是嗎?”那人聽起來有些生氣,“還是你覺得我穿得還不夠紅?不夠豔?”
不等遲貞說話,就是一陣窸窸窣窣,還有吸氣的聲音,遲貞幾乎可以判斷,那人在聞身上臭不臭?衣物是不是髒得看不出本色?
遲貞覺得有趣,隨後又想到那人可能在洞裏很久了,所以才有這樣的奇怪的舉動,不免心生憐憫。
感覺到那人坐正了,遲貞賠笑道:“不好意思啊,我隻是沒想到,有人會穿著喜服住山洞裏。”
都決意偽裝了,她也沒打算把隻能看到紅色的事說出來。
那人不答話,遲貞覺得尷尬,卻又找不到話說,隻能支吾道:“我晚上沒吃飯,你這兒有吃的嗎?”
那人還是沒說話,遲貞感覺可能是在打量她。
“濕成這樣了,還在想吃的,你是餓死鬼投胎嗎?”那人用嘲諷的語氣說道,遲貞卻從裏麵聽出了笑意。
她訕笑兩聲,聽到“啪嗒啪嗒”的水珠滴落,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來坐吧,衣服都濕透了,怪難受的。”那人又說道,隨後有拍擊石板的聲音,大概是邀請她坐到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