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洞至今,遲貞除了見褚南潯對她給向千蘭下毒這件事生氣外,其他時候,褚南潯基本沒什麼大的情緒起伏,能像現在這樣憤怒,那肯定是向從陽幹了什麼令人難以忍受的事。
果然,後麵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想。
褚南潯壓抑著怒氣,沉聲道:“老賊在信中說望叔叔思慮成疾,已然病入膏肓,為恐時日無多,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麵。想起上次見麵時的情形,望叔叔的確有心竭之象,我不疑有他,立刻起身往百裏閣趕。”
“向從陽之前也給你寫過信嗎?”遲貞心有疑問。
“隻怪我當時關心則亂,完全沒留意你說的這個問題。”褚南潯黯然,眼神從憤怒轉為憂傷。
“望叔叔與我父子相交多年,言辭間除了談論覃叔叔的下落,從來沒跟我們提起過百裏閣的任何事情,我們的事他也從來不和外人說,所以向從陽是絕對不可能知道我的存在的。除非……他被向從陽拿住,性命不保,抑或是他被人暗中跟蹤。”
遲貞搖頭,“望叔叔與你父子感情深厚,一旦知曉向從陽另有所圖,就算被拿住,也不會輕易把你們說出來的。”
“你說的是,”褚南潯表示讚同,“我那時若有你這般聰明,也不會被向從陽騙了。”
“我若真有你說得那樣聰明,就不會被扔到水裏了。”遲貞噗嗤一笑,如經雨芙蓉,光彩照人。
紅色的滴珠耳墜耀眼奪目,褚南潯一時失神,愣了片刻才道:“我說的是真的,當時我就沒往你說的那方麵想,以為百裏閣的人品都如望叔叔和覃叔叔一樣,所以才著急趕路。”
“從江州一路快馬加鞭,偶爾休息,聽到不少人談論望叔叔的事跡。原來這麼多年,他一邊找覃叔叔,一邊還行俠仗義,民間都稱他為‘白頭俠士’。直到我到了百裏閣,才發現他的病遠比向從陽說的還要嚴重,已經口不能言,癱瘓在床了。”
“那就是說,向從陽沒有騙你咯?”遲貞不敢輕信。
“如果沒有後麵發生的事,當時的確可以以假亂真。”褚南潯垂眸歎息,將濕衣翻了一麵,“為了方便照顧望叔叔,向從陽提議讓我住到百裏閣,那段時間,百裏閣上下對我關懷備至,特別是千蘭……”
提起向千蘭,遲貞很明顯感受到,褚南潯言語間透露出的溫柔,她不信向千蘭有那麼好心,忍不住追問:“她對你怎樣好?”
褚南潯有些難為情,低聲道:“望叔叔昏迷不醒,之前一直是其他弟子在照顧,直到我住進望叔叔的屋子。那段時間,千蘭每天都會來看望望叔叔,還會幫我照顧,後來她跟我說,是因為對我一見鍾情,所以才想天天待在我身邊。”
“一見鍾情……”遲貞的心裏突然氣鼓鼓的,不忍心褚南潯被向千蘭欺騙,“那你對她呢?你對她是什麼感覺?”
“感激。”褚南潯想了想,用兩個字概括。
遲貞追問:“隻是‘感激’嗎?沒有喜歡和愛嗎?”
“那有什麼區別?不是一樣的嗎?”褚南潯疑惑,在他看來,這兩者沒有區別。
當然不一樣!遲貞在心裏吼,不過“感激”二字已經讓她的心情好起來不少,至少說明褚南潯沒有被騙得太慘。
她轉而更關心後麵的事,想知道向從陽到底耍了什麼樣的詭計?
“那是在我開始照顧望叔叔的一個月之後。”想起那段回憶,褚南潯難掩恨意。
“那天早上我去看望叔叔,發現他竟然醒了,瞪著兩個眼睛,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可不管我怎麼問,他都無法出聲。沒辦法,我隻好扶他坐起,並找來紙筆。但是他雙臂僵直,最後耗盡力氣,也才勉強寫出‘向’、‘害’兩個歪歪扭扭的字。我猜了好幾個,他都沒有反應,直到我問‘是不是向從陽害你’,他突然情緒激動,然後掙紮了幾下就暈過去了。”
“真相定然是你猜的那樣無疑了!”向從陽的為人,遲貞已經充分見識過了。
褚南潯點頭,“我本來打算去找向從陽質問的,沒想到他先找到了我,說什麼千蘭對他發誓,此生非我不嫁,問我有什麼意見?我當時激動過了頭,就把質問他的事給忘了。”
“雖說如此,但我心裏還是很懷疑,所以打那兒以後,他們送來給望叔叔的藥,我都趁人不備倒掉,等到夜深人靜、大家都睡著的時候,再悄悄給望叔叔行針。時間一天天過去,望叔叔的身體也越來越好,為免其他人懷疑,我們還是裝作和以前一樣。”
遲貞終於明白,原來望鶴軒根本就沒有病入膏肓,而是被向從陽下毒,她捏緊拳頭,人生第一次這麼想捏死一個人。
“我曾用他們送過來的藥喂老鼠,老鼠喝過以後四肢僵直,和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千足僵’很像。然而望叔叔讓我不要聲張,免得向從陽知道後繼續加害。就這麼平靜地度過一段時間後,向從陽有一天來找我,說婚期已定,讓我跟千蘭成婚,但是在成婚之前,我必須回答他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