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玨現今所提出的這個賭約,無論最終勝負如何,對他自己都沒有什麼好處可言,也正因如此,魏元昌才會愈加對他所言感到驚疑交加。
蓋因世間最難以保證的便是人心,通常而言,休說要為他人作保,便是要保持自己的本心,也是甚為難能。而葉玨方才竟敢於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為賭注,同自己博弈秦王的內心不會變化,不知是他故弄玄虛,還是真不將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
轉目再看時,卻見秦王顧霄霆麵上依然神色如常,也並不阻止葉玨與自己的這個賭賽,反而側首向葉玨微微一笑,頷首之餘,頗有些理所應當之態。
恍惚之間,魏元昌想起了當初自己初見焱朝皇帝顧秉業之時,那時節他和自己麾下鐵林軍所部將校言談之時,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以示彼此之間心意相通,互知根底。
難道這位秦王殿下,真的能與自己府中的屬臣推心置腹,一如陛下當年麼?
思緒飛旋,想君臣一體、推心置腹八個字說來甚為容易,但要真正做到,卻又非常人所能為,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一旦權柄在手,便容易成為權力的奴隸,即便不是如此,多半也會在心中將權力視為珍寶,不容他人置喙。
但自己剛才所見,秦王顧霄霆似乎是對自己頗有信心,也確與葉玨彼此之間無絲毫嫌隙,想不到顧霄清這位國家現下的儲君不曾做到的事情,卻被另外一位皇子親王做到了。
心念又轉,暗想道如今顧霄霆身在北境,太子卻久居帝都,想要遙遙製約這位殿下,隻怕是勢所難能,難道秦王想在帝都之外,將暨陽一線經營成為國中之國,甚至以此為基業
想到這裏,魏元昌不覺之間對這個念頭感到幾分恐懼,但不知為何,心底裏又對此事有些若有若無的期待。
不經意間,他的目光掃過陳子雲,隨即又想到自己未至暨陽郡之時,便已然在路上聽來往軍民言道,說是陳子雲初到北境便被北戎各部打得大敗虧輸,麾下兵馬幾乎片甲不留。
按照焱朝成規,領軍將校若是在沙場有此敗績,即便不被斬首示眾,也應當削職為民,再不錄用,但今日自己蒙秦王相召,他卻依然有資格列坐其次,前來相陪,莫不是此人已然改換門庭,投效秦王了麼?
隻是這個問題卻非如今的魏元昌敢於直言相詢的,縱然他心中對這件事甚為疑惑,卻也隻能先按下相關的心思,不便多想。
站在眾人中央的葉玨雖是待人接物有所變化,到底還是性子淩厲之人,此時見魏元昌臉上神色變幻,眼神中頗有些驚疑不定,卻並不接下自己的賭約,心中有了些不耐煩的意思,隨即喝道:“魏先生,大丈夫當斷則斷,這個賭約你是接還是不接?”
他這一句話聲音頗大,魏元昌聞之回過神來,便想要開口答話,隻是葉玨以自己身家性命作為賭注,他卻又能以什麼來與之相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