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雙方將帥的各自部署,暨陽與北寧之間漸有戰雲密布之態,然而在距離北疆甚遠的臨琊郡中,現下的葉玨等人卻是對這一場即將到來的戰事無從得知。
屋外,更深露重,星月朦朧,屋內,紅燭靜燃,燈花暗結。
自暨陽而至臨琊這一路上都流露一派英武氣概,甚至不曾與楊妙裳親近的葉玨,如今卻是改弦更張,卸甲換袍之餘,毫無形象地倚靠在房中牙床錦被之上。
他人若是見了這位葉家少將軍現在的樣子,說不得便會為之驚訝,原來一向從不在人前以憊懶形象出現的葉玨,原來也會有這般之舉。
倒是楊妙裳與他相識於孩童之時,對他眼下所為司空見慣、並不驚奇,隻是笑著嗔道:“都已經是多大的人啦,怎麼現在回到外公外婆家裏,也還是會做出這般樣子來?”
葉玨倒是不覺得有何差池,懶散轉頭便道:“好姐姐,十幾年前我在外公外婆眼裏就是個孩子,到如今依然如是,你瞧之前外婆對我絮叨之時,可有將我視為朝廷將校的意思麼?”
孩子縱然年歲見長,但在自己長輩跟前,卻仍然隻是一如當初,雙方都不會覺得有何不妥,這等道理不消葉玨講解,楊妙裳心中自然明白。
隻是她如今重臨舊地,自然想起童年時與葉玨有時在一處嬉笑玩鬧的往事,芳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嬌聲低語道:“也不盡然,在十幾年前咱們年紀尚小的時候,你在家中休憩之時便喜歡這般靠著軟被歇息。那時候在我心中可是總想著有朝一日能教你好生改正一番的。”
葉玨轉眼望著在燈下有一搭沒一搭收拾諸物的楊妙裳,心中想的明明是俗語雲‘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但口中卻是與其針鋒相對道:“好姐姐,咱們說話做事可都要憑良心,我這些年來改變的地方還不夠多麼?”
楊妙裳本是明眸帶笑,還想要說些什麼,忽然想起葉玨體內還有性情不穩的隱患,話到唇邊,已是硬生生止住,隻是暗自沉吟思索,神色也漸轉慎重。
察言觀色,葉玨不難猜想到自己這位‘好姐姐’的心中所想,為之灑然一笑之餘,便即又道:“你可別做出那副樣子來,些許隱患,未必便能當真讓我終生因此苦惱,可是好姐姐眉頭深鎖,卻能教我心緒好生不暢。”
即使他這般言說,楊妙裳自己卻曉得,舉凡世間修習內勁真氣有成之人,最怕的便是心性不固,說不定哪一日便有走火入魔之危,雖是葉玨的情形看起來比之一般情況好上不少,但仍是不能掉以輕心。
況此前那位偶遇的章燕然說得明白,葉玨若想從此得保無虞,在未遇國手名醫之時,應當好生安心調養,不宜再行勇猛精進。但自己瞧葉玨這幾日還是每日早晚都要運功修行,絲毫沒有要就此放鬆的意思。
畢竟葉玨自小生長於將門軍旅之家,一身所能全在武藝修為上,讓他自行放棄修行,想來要比登天還難,再說他自小已經養成了習慣,這幾日修行如常,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