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諫要麼處置了我，要麼納我做最低等的嬪妃，要麼攆出宮去。
趙玄亦躺在炕上，抹了抹僵硬的臉，抹了一會才笑道：“盼你這件新衣都盼了好多天，什麼時候能好啊？”隻是眼睛裏並沒有什麼笑意。
我看著他笑了笑繼續埋頭刺繡。
他卻猶豫了半天道：“趙老頭說的對，我不能一直這樣讓你沒名沒份地跟著我。”
我咬斷手裏的最後一根絲線，衣裳做好了。我將它整理疊成一塊小小的形狀，遞給趙玄亦道：“是的。所以讓我出宮去吧。”
趙玄亦伸過來接衣服的手一抖，他忙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讓你留下來，做我堂堂正正的女人。”
“我不想。”我怎麼可能想呢？在宮中八年，見識了太多後宮的齷蹉伎倆，我的素臨也死在這裏，我怎麼可能想成為他的一個嬪妃？
如今我大仇得報，已不想再呆下去。
趙玄亦看出我的想法，黑喲喲的眼睛一下子雲遮霧繞，我不忍去看。
衣裳做好了，我該走了。
“再過些時日便是你的生辰，讓我給你過完生辰吧。”趙玄亦道。
我點了點頭，不知他為何一直沒有問我，在兆太妃之事上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心裏即怕他問，又怕他其實什麼都知道。
我的生辰在五月芳菲天。
我原名叫唐玉汝，功不唐捐，玉汝於成。
八歲生辰的時候，十五師兄宣易送了我一隻玉兔，我寶貝似的天天掛在身上，可惜後來在追趕他的路上不小心摔了粉碎。
沒想到今日我十七歲的生辰，趙玄亦送了我一隻一模一樣的玉兔。我拿著玉兔，觸手溫潤，小小一隻握在掌心，說不出的玲瓏可愛。
也沒想到，他帶我來了這樣的地方。
碧清的小河，來往的遊人，粉牆黛瓦，飄搖酒旗，小船上叫賣的小販。我怔怔不能言語，這一切不正是我記憶中的江南嗎？
等我回複過來，趙玄亦才道：“這是我仿著記憶中的樣子修建的，你看像嗎？”
在這京師繁華地，他居然修出來一個江南小鎮。鎮上來往遊人絡繹不絕，很是熱鬧。
我們兩人站在橋頭，看著橋下遊人如織，歡聲笑語。
趙玄亦輕輕握著我的手道：“這是我特意為你建的，你喜歡嗎？”
我心中感動，怔然不能言。
他希冀的目光中如有星子一般看著我：“汝兒，不要走好不好。你可以住在這臨水小屋，朝看人聲海海，暮看流水桑桑，開心了可以去享受京師繁華，疲倦了可以躺於小舟飄蕩。過去種種已由昨日死，今日往後，我隻要你幸福快樂，隻是希望可以讓我找到你，看到你。”
我忍不住眼睛濕潤，美好的憧憬深深誘惑著我的心。
我的人生前八年充滿了幸福快樂，後八年隻有痛苦煎熬。但人生還有很長不是嗎？為什麼不能像他說的這樣，放下一切，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共度餘生？
我滿臉通紅的點點頭，而後從橋頭翩然飄下，落在橋下一隻無人的小船上。
趙玄亦收回準備抓住我衣裳的手，站在橋上看著我，不明白我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