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芍藥看著遠方掛在山巒的太陽,撓頭婉拒道,“山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就不留下喝茶了,我趕時間,得去官道上和我娘一塊兒賣西瓜了。”
因為雲山鎮四麵環山,山巒像雲一樣綿延不絕,田地稀少,鎮裏鮮有外人,所幸是鎮外山腰上有一條通往揚州的官道常有車馬過路,因此大部分百姓都會去官道旁擺攤,向路過的貴人車馬兜售瓜果熱茶、燒餅米粥、蒲扇蓑帽等物什賺錢為營生。
薑芍藥趕到薑芝芝的西瓜攤時,薑芝芝抱怨她今日來的晚了。
薑芍藥一臉嚴肅道,“娘,今日不一樣,今日發生了一場嚴肅的貓狗案件,我是鎮裏鐵血手段的捕快,自然要秉公查明此事,維護雲山鎮的安寧秩序!”
薑芝芝客氣地笑了一下,揚手朝薑芍藥腦袋蓋下鐵砂掌,“少頂嘴,多做事,不然我讓鎮裏明日來處理你的命案”。
薑芍藥:“……”
這日傍晚,天色有些陰沉,頭頂烏雲密布,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官道冷冷清清,唯有初春的冷風颼颼。
薑芍藥在西瓜攤旁坐了一柱香時間,坐不住了,與薑芝芝打商量道,“娘,我看今日不會有生意了,要不我們收攤回家吧。”
剛說完,山間官道那邊就傳來馬蹄踏踏聲響,薑芍藥視線裏出現一匹高聳驍悍的駿馬,黑鬃毛油光水亮,馬鐙上是緊夾馬肚的黑色束褲,隱約還能瞧見那雙勁腿繃起的肌肉,再往上是一襲靛藍錦衣,腰有白玉綬帶,胸前竟勾勒著一隻四趾的金線盤蟒,薑芝芝和薑芍藥皆是“哇”地感歎出聲,母女倆相視一眼,皆是點點下頜,異口同聲道,“是有錢人!”
眼見駿馬在接近擺攤地處緩下蹄步,薑芝芝一把將寫著“二十文一瓜”的木牌藏至身後,薑芍藥提著兩個圓滾滾的西瓜力,壓一眾攤販,率先衝至駿馬下,“大人,您獨自一人趕路至此,可是口渴難耐?不如買倆西瓜解渴,少籽包甜,二百文一個!”
那人頭戴一頂無翅黑紗帽,下頜利如刀鋒,眉眼冷冽地垂下,落在薑芍藥身處,薄唇未動,就這麼審視著她。
薑芍藥沒來由覺得後背騰起一股冷汗。這人的眼睛可真冷酷呐,她止不住地想著,卻不願意放過一個肥得流油的有錢人,於是她舔著臉迎道,“大人不買西瓜,那為何停在西瓜攤前,可是要問路?”
“雲山鎮的官道的確不好走,十裏外有三道岔口,稍不留神走錯了,便會走進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偏遠之地,為避免大人走錯路浪費時間,我這西瓜二兩一個,算是您的問路費了。”
那人幹脆利落翻身下馬,纖塵不染的緞靴踩在些許不平的山石土路,繞開薑芍藥,踱步至西瓜攤後,從薑芝芝身後拿出那塊寫著“二十文得一瓜”的木牌,扔到薑芍藥腳旁,看著她的眼睛道,“尋常西瓜市價十文一個,被你搬到官道上坐地起價翻了一倍價變二十文一個,你打量我的衣著判斷我的身份地位後,將西瓜翻了十倍訛錢,在我表明不買以後,竟然還妄想以告訴我路為由再翻一倍賣我,真是寡廉鮮恥。”
薑芍藥被他說得麵紅耳赤,下意識後腿一步,心想這人的脾性還真如他容相一般銳利,好漢不吃眼前虧,她不賣這瓜了。
不想那人緞靴又往前一步,沒有要放過薑芍藥之意,而是捏起她下頜,迫她仰頭不得不對上那雙如狼如鷹的眉眼,“紅圓領,黑束袍,胸前寫有一‘衙’字,腰後別柳葉刀,你還是鎮上吃官家糧的捕快,屬於公職訛詐,罪加一等,我要扭送你去鎮衙,除了你這一身捕快服。”
“另,根據周朝現有律法,官道旁不可占地擺攤,妨礙官家車馬通行,否則將沒收攤位,並罰以販售所得三倍金額,以此懲戒。除你外所有人亦是一個都不許跑,全部都要跟我去鎮衙。”
薑芍藥聽他一席話如遭雷劈,方才明白過來他勒馬停下根本不是為了買勞什子玩意兒,還如此熟悉周朝律法,他分明是個臭當官的,下馬是要整肅官道擺攤一事兒,而自己傻乎乎撞人槍口上了!
薑芍藥扭身就想跑,被人提住後裳衣領,“拒捕罪加一等,跑一個我抓一個。”
此話一出,原本偷偷摸摸收拾攤鋪準備逃跑的百姓都踟躕不前了,顯然是畏懼起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來,明知道雙拳難敵四手,何況自己這邊有十餘個人,他隻有一個人,可是眾人對上那雙冷酷無情的眼睛時,皆是被他震懾,無人不相信他會言出必行:跑一個,抓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