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芍藥立馬板著臉道,“看我作甚?不滿意啊?外頭荒郊野嶺寬敞,你往黃土地上一躺,整座山頭都是你的。”
那人搖了搖頭,神情平靜的臉上出現一絲靦腆,但他又非常直白的問了出來,“我沒有不滿意,隻是有些怕黑,不敢睡覺,你能不能哄我睡覺?”
薑芍藥抽了抽嘴角,本想棄之不理,可是一隻手居然探了過來輕拽了她衣擺兩下,他好像一隻幹淨無害的大狗狗在撒嬌哦,她鬼迷心竅,勉強拿出耐心問他,“你要我怎麼哄你睡覺?”
“我想聽你唱撫兒歌哄我睡覺。”
“……”這傻逼是真敢提要求,薑芍藥後悔自己方才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軟了,沒有再理會他,嘭得將柴房木門合上了。
薑芍藥回到自己屋裏,躺下來時眼皮已經沉地不像話,恍惚間瞧見一抹身影撩開門簾進來了。
她眼皮下有烏青,想來是很久沒睡過好覺了,此時她走到薑芍藥床沿道,“我在客房總是睡不著,便想著過來和你一起睡吧。我們小時候就是一起睡的,你如今不會嫌我吧?”
薑芍藥搖了搖頭,給她挪了半邊床榻出來,軟聲軟語道,“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我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是勾著手一起睡的。我倒是擔心你們以後會嫌棄我呢。”
姑娘裹在有薑芍藥餘溫的溫度裏,翻身看向她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薑芍藥半閡著眼,嘀咕道,“因為我隻是雲山鎮上的一個閑散捕快,可是你們以後考科舉的考科舉,去做繡女的做繡女,還有豔豔和丈夫一起開店鋪做生意了,你們都會過得比我好的,隻有一個人,以後會一直呆在雲山鎮……”
她說著,已然入睡。
一旁的姑娘借著月光安靜看了薑芍藥一會兒,才起身將盞燈吹熄,隔著被褥輕輕抱住了她。
當夜,因為兩人粘在一塊兒,薑芍藥還被熱醒了一回,她推了推身後的姑娘道,囫圇道,“阿駟……好熱……”
那姑娘當真就鬆開了她,轉為平躺著。
翌日清晨,公雞打鳴,薑芍藥醒來時,薑駟還抱著她不願意起來。
薑芍藥好笑地推了推她,自己先一步起身換上捕快服走出寢間。
昨夜睡柴房的傻子居然在天井下有模有樣的紮馬步打把勢,他的布衫偶爾因動作繃直,顯現出底下結實的輪廓,每寸肌肉都蘊含著力量,好似一隻獵豹般,見到她,他還有禮貌的擺了擺手,然後道,“我餓了,不知何時能用早膳?”
薑駟也醒了,她沒功夫在薑芍藥家中用早膳,趕著去桃花鎮學刺繡,不好意思地拜托薑芍藥道,“我的繡籃忘在家裏了,你能不能陪我回家一趟去取?我今日還要去桃花縣的繡坊。”
薑芍藥當然不會拒絕,她本就許諾了薑駟要和薑磊好好談一下他打孩子的問題。
薑芍藥出門前,拖著那個還在一邊練武一邊等開飯的男人一道出門道,“你跟我一塊兒走。我今天就要帶你去桃花縣,查你身份,把你送走。”
咕嚕咕嚕,那人肚子又叫了。
薑芍藥掏掏耳朵,心想著就再讓他餓一早上好了,到時候讓桃花縣衙裏讓他蹭一頓午膳,自己還不用掏錢呢。
三人行至薑磊家,出來開門的是大姐薑賢,她焦慮不已的神情在見到薑駟後舒緩了一些,卻仍顯得憂心忡忡,“阿駟,你不打招呼就離家出走,爹出去找你,至今都沒回來,你以後聽話懂事些吧,下次別亂跑了。老二和老三都去找爹了。”
薑駟默了默,並未回應薑賢,隻是繞過她將繡籃提了出來要去桃花縣學刺繡,再出來時,她忍不住對薑賢道,“爹在雲山鎮裏活了幾十載,每一條山路和村道都爛熟於心,他還能丟?”
與此同時,武岩村毗鄰山下奔出兩個著急忙慌的身影,大喊道,“不好了,爹出事了!”
薑爾和薑叁兩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發抖,眼眶通紅,見到薑芍藥好像看見救星那般握住她手,“我爹……我爹被人砍死在了山腰上……”
-
薑芍藥做捕快一年多來,雲山鎮從來都是和睦安寧的,別說發生命案,她連偷盜案都沒有處理過,因此看見薑磊自腰處斷成兩截和丟了右手的屍體時,她瞪圓了眼,不可置信地緊捂住嘴巴。
可她到底是雲山鎮的捕快,既然穿上了一身捕快服,就不能露怯,薑磊死前驚惶的眼睛仿佛也在向她討要一個公道,她沉沉的籲了口氣,“薑賢,拜托你去薑鎮上把鎮長和今日當值的捕快都請過來,快點!”
薑鎮長和其餘兩個捕快很快就抵達玄鳴山山腰薑磊死亡處。
薑鎮長腿一軟,倒在地上,眼皮上翻,幾乎要暈厥過去,“我做了三十餘載鎮長,雲山鎮鎮民向來和諧友善,究竟是誰喪心病狂,居然要殺害我的鎮民!”
兩個捕快和薑芍藥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有過調查命案的經驗,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薑芍藥想了一下,向薑鎮長提議道,“我們去把隔壁桃花縣縣衙的人請過來幫我們破案吧,他們有經驗些。”
忽然,站在薑芍藥身後安靜許久的人出了聲,“先褪去死者的衣裳驗傷,確定身上有哪些傷口,致死傷和非致死傷,鈍器傷銳器傷內傷等等。
再根據屍斑屍僵和周圍環境,推斷他的死亡時間。
根據死亡時間,調查並詢問他屋宅附近的村民,他的家人,還有近期與他有過接觸的人,確認他失蹤至死亡的這段時間,誰明確無法犯案,誰沒有人證實他無法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