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往後挪一步,蹲在薑磊腰腹以下的另半截屍體處,分別掐了大腿和小腿一記,“大腿已經出現屍僵,小腿也出現僵硬。他的屍僵已經蔓延到全身,且處於十分緊繃的情況,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四至五個時辰之間,我們是清晨來的,所以他應該是昨日夜深至子時前後就被人殺害的。”
薑芍藥唔了一聲,起身走至他身旁,繃著麵色,不恥下問道,“屍僵是什麼?”
那人眨了下眼睛,看向薑芍藥的神情有些發懵,仿佛在說:你怎麼這麼笨,連屍僵是什麼都不知道。
薑芍藥臉皮火辣辣,舉起拳頭對他進行武力警告,如果他敢笑話她,她立馬把他扔在玄鳴山不管他了!
那人心裏覺得她可愛,眨了下眼睛,耐心地同她講道,“人死後,身體的肌肉首先會先鬆弛下來,這個時候你按壓死者的皮膚,肌肉會難以回彈,出現明顯壓痕。
接著又會在一段時間裏發生肌肉僵硬的現象,有自上往下的屍僵,自臉頰起,一個時辰左右來到頸部,兩到三個時辰來到下肢,擴散至全身,膝蓋無法屈起,半日多時來到巔峰,一日後屍僵會逐漸減弱。當然,也有自下往上的屍僵,隻是較為罕見,薑磊的屍體屍僵屬於前者。
屍僵可以用來判斷人的死亡時間。除此之外,屍斑和屍冷也可以,屍斑通常在人死後一至兩個時辰出現,屍冷則在一至三個時辰內出現。
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薑芍藥紅著耳朵,把他喋喋不休的兩瓣薄唇捏住,不耐煩道,“懂了!”
那人完成了什麼傳授任務般,心滿意足地笑了。
過會兒,薑芍藥以手握拳咳嗽兩聲,去戳他肩膀,“你其實……挺厲害的,你之前莫非是在揚州城裏做驗屍官吧?”
揚州城已經是薑芍藥知道的、雲山鎮上的人能去到的最大的城鎮了,她想,或許這個人是從揚州城裏來的,隻不過途徑雲山鎮外官道,運氣不好給滾落的山石砸失憶了。
“我不知道。”那人如實回答道,“我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隻是剛剛瞧見薑磊的屍體時,很多的話就自動從腦中蹦出來了。”他頓了頓,繼而又說出了有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嫌疑的話,“雖然我不記得我是誰了,但我應該不是驗屍官。我直覺自己是一個比驗屍官還要厲害的人。我很受人尊敬。”
薑芍藥:“……”沒有自己說自己受人尊敬的,傻逼。
原本憂心忡忡杵在一旁的薑爾聞言激動上前道,“真的嗎?你真的是很厲害的人嗎?那請你一定要抓到殺害我爹的凶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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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縣縣衙派了韓裕和張繼安兩個官員過來玄鳴山,協助雲山鎮的捕快破案。
兩人於午時前後到的玄鳴山,向薑鎮長保證三日內破案。
原本被薑芍藥喚做薑阿傻的遠親還想留在現場探勘一下周圍的環境,檢查凶手們有沒有留下其它作案線索,卻被桃花縣縣衙的官員認定是薑鎮長不相信他們的能力。
韓裕和張繼安在現場擺起臉色,以查案過程不便讓外人窺探為由,讓薑鎮長把閑雜人等都遣散。
一行人被迫離開玄鳴山時,薑芍藥不服氣道,“這兩人未免太霸道了。”
薑鎮長臉色為難地歎了口氣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我們雲山鎮歸桃花縣管呢?他們是我們的上官,我們不得不聽從他們的安排。既然幫不上忙,咱們就安心回去等查案的結果吧。”
“玄鳴山上的事我們幫不上忙,但玄鳴山下的事我們仍可以盡一份力。”那人指指玄鳴山下的一排民居道,“我們可以向同村的村民搜集口供。”
於是他們開始沿著武岩村的鄉道逐戶敲響村民家的門,盤查村民近日與薑磊相處的情況,以及從昨晚至清晨都做了什麼。
雲山鎮鎮民間本就相處融洽,沒什麼矛盾,何況薑磊這人對外還很熱情友善,去年薑大偉家孩子生病開銷大,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他還主動運了半車紅薯過去,讓薑大偉一家挨過了冬日,因此薑大偉得知薑磊被人以殘忍的手法殺害,情緒十分激動,要衝出去找凶手算帳,而得知凶殺案未破,他連要去收拾誰都不知道,隻能反複拉住薑鎮長的手,懇求他一定不要放過殺害薑磊的凶手們。
至於案發的時間,剛巧撞上尋常人家吃飯的時間,每戶人家的村民都表示自己當時正在和家人一道用膳,吃完飯後坐在一處閑聊,但到戌時左右都歇下了,因為每個人明日清晨伊始都要為生計操勞。
薑芍藥家中昨日因為要給薑駟和那人騰地方歇息,睡得更晚一些,可是最多也就蹉跎到了戌時過半至亥時之間也歇下了,那人和薑磊無冤無仇,甚至不知道通往玄鳴山的路,凶手定然不會是他,薑駟昨夜睡前跑來找她一塊兒睡覺,或許是因為害怕,夜裏是抱著她睡的,半夜她甚至被熱醒一次,按理說薑駟也沒有作案時間。
最後到了薑磊家裏,薑駟已經去桃花縣學刺繡了,剩下大姐薑賢和薑爾薑叁兩兄弟坐在前院各自流淚,看見薑芍藥前來,他們以為是抓到了殺害父親的凶手,得知她是前來問話的,三人表情皆是不好看。
薑爾紅著脖子吼道,“薑捕快,你什麼意思?你現在是懷疑我們把爹害死了?娘走的早,這些年是爹操勞著把我們三姐弟帶大的,我們怎麼可能謀害自己的生身父親?不孝的罪名太重,你隨意將此罪名加之於我們身上,你這樣想是要遭天打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