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財有氣無力的躺在雞籠裏,拴繩順著它的犬嘴捆綁住,見到薑阿傻這個生人,明顯想示威叫喚,四足卻晃晃悠悠連立都立不起來,旁邊有隻公雞嫌旺財搶占了它的地盤,甚至在旺財犬身上拉了坨雞屎,旺財虛弱到連公雞都能欺負它。

薑阿傻把旺財抱出來,解開捆它嘴的拴繩,捏了捏旺財腮幫,犬嘴順著男人手的力道開啟又合上,“旺財是服過迷藥剛醒,渾身沒力氣。”

薑芍藥撓了撓頭,不解道,“凶手居然沒殺它。他連人都殺,居然放過了一隻狗。”

薑阿傻抿了抿嘴,視線落在灶台上吃剩的那碟饅頭處,心生想法,忽然就伸手摸向砧板上的柴刀。

薑芍藥問,“你要幹什麼?”

薑阿傻說,“我想檢查李山的器髒,剖開的身體查看他生前服用過什麼。”

薑芍藥張了張嘴,大受震撼,哆嗦著嘴皮子,好半晌才訥訥說,“你這樣毀掉山叔的屍體,他沒辦法安然下葬,你會遭天打雷劈的……”

薑阿傻堅定道,“不,我不會遭天打雷劈,我抓住殺害他的凶手,他才能安然下葬。”

薑芍藥抿嘴與他交視片刻,沉默的給他讓開了道。

意思便是準許他為李山剖屍。

一刻鍾後,柴刀的刀尖自李山屍體胸肋間穿過,薑芍藥幾乎不敢呼吸,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看著瘋狂的薑阿傻,和那一層層皮肉下的真實器髒。

薑阿傻依次道,“這是食管,裏麵酸臭異常,他的確是食用過東西不久後死亡的,胃部和腸子裏都有殘渣。”他拿起一團黏糊的食物,對著頭上日光看了一會兒,仍是蹙著眉頭,難以分辨。

薑芍藥再也忍不住,扭身扶著牆角嘔了出來。

待她平複些許,薑阿傻讓她去炊房找醋和幹淨罐子出來。

這回薑芍藥跑得很快,她隻想離開現場喘上幾口新鮮的空氣。

薑阿傻把黏糊的食物丟了進去灌滿醋的罐子泡著。

不過一刻鍾時間,薑阿傻將髒醋水倒出來,重新往罐子倒新醋,像洗搓衣裳那樣清洗腐爛的食物,竟是讓難辨食物褶皺慢慢舒展,顯現出了幾分模樣,李山生前吃的是饅頭。

所以迷藥下在饅頭裏。

這個犯罪團夥是真的使用了迷藥,而且迷藥也極有可能下在薑駟遞給她的那顆飴糖裏。

薑芍藥心情十分複雜。

這時,宅院外傳來嬌嬌嬸的大嗓門,“哎呦,誦信,你可算回來了!你家發生大事了,你爹給人謀殺了!”

薑芍藥驀地鎖起眉頭,同薑阿傻道,“今日不是休沐日,誦信此時應當在桃花縣上學堂才是,她是我們雲山鎮第一個考取童生的學子,勤勉好學,是萬萬不會像阿駟那樣逃學的,她不應在此時歸家的……“

薑阿傻凜起神色,把蹲在地上的薑芍藥拉起來,“問問就知道了。”

兩人回到前院時,李誦信正吃力的用單腿蹦到李山屍體旁,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掉,有些滴在自己衣裳上,有些掉落融進了李山鮮血彙成的血泊裏,她顫抖著看向薑芍藥,悲痛欲絕道,“芍藥,怎麼會這樣……我出門前我爹都還是好好一個大活人,為何我隻是去鎮上取了一趟藥回來,我爹就被人殺害了……”

薑阿傻自上而下地掃了李誦信一眼,身量隻矮他半頭,在女人中算是相當高挑的了,身材結實,垂在身旁的手背麵有經絡鼓起,她也有力氣的。可見這不是一個隻會讀書的嬌女,她是吃過苦的。她一隻褲管略屈起離地,僅單腳踩著不新不舊的草鞋,看上去似乎腿腳不便。

最重要的是,連薑芍藥都會質疑他能否去剖查李山的屍體,李誦信見到李山胸腹被剖開,卻絲毫沒有反應。

李誦信並不在乎李山。

薑阿傻眼色暗了暗,開口詢問,“李誦信,你是何時出門,又是何時回來的?”

李誦信方才情緒激動,並未看到薑阿傻,此時被一道不客氣的沉聲吸引過去,她頓時驚詫不已,“芍藥,他不是……他不是那天在官道上讓我們以後都不準擺攤的……”

薑芍藥打斷他道,“誦信,你無需擔心他會對雲山鎮造成不利,那張木筏沒有飄去桃花縣,卡在了溪流中央,我把他救了回來。你隻需要知道,他如今是會幫助你找到殺害你父親的凶手的人,好好配合回答他的問話即可。”

李誦信眼神晦澀,抿緊唇,片刻後才點點下頜,“數日前,下雨造成了雲山鎮外官道上的山石災害,我掉落至山坡下摔壞了腿,這些日子在家休養,昨日我喝完了鎮上老郎中開的藥,因為腿腳不便,走路比平時慢了許多,於是我今早天蒙蒙亮就出門去鎮上買藥了,再走回來,到家門口時,嬌嬌嬸就告訴我,我爹被人殺害了……”她說著眉宇間流露痛楚,甚至抬手按緊了胸腔,似乎要喘不過氣。

“是嗎?”薑阿傻的眸光銳利起來。

“李誦信,我看你不應該去學堂念書,應該去戲班子唱戲才對,享譽天下的名角兒都沒你會演。你先把裝瘸的腿放下來吧,你的腿根本沒摔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