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阿傻俯身粘了些許粘稠的濕跡放在鼻下輕嗅說,“這是火油,專門在打火仗時用的油,價格昂貴,尋常也不對外售賣。尋常百姓隻用石脂和鬆脂為油引火,氣味較火油稍緩,雜質也會多些,張誠儒點燃張繼安府邸時用的就是石脂。”

薑芍藥蹙眉,似是不解,“如果要把火油運上船,刺鼻的氣味應當會引起古船長的警覺才是。而且我們在甲板層呆了一整日,能夠儲油的地方應當也隻有炊房,那裏離我們的客房很近,可我從來沒有聞到過火油的味道。所以這些火油是哪裏來的?”

薑阿傻搖頭,“目前隻能推測出火油儲藏的地方不在甲板層。”

接著,薑阿傻在深色的梁柱上摸到了些許細長的火油痕跡,視線一路往上,瞧不見梁柱和橫柱交彙的死角,他箍住薑芍藥的腰,直直的把人抱起來,使她視線越過屋內橫柱,問,“你看看上麵有什麼?”

薑芍藥驀地被男人一抱,掐住她腰枝的地方又緊又燙,讓她臉頰泛起紅暈,視線上抬,耳邊是他認真的詢問,她的雙手輕輕撐在橫梁上,深吸了口氣,迫得自己斂心淨神,全神貫注的查案,“上麵撲了一層薄灰,應當是許久沒人打理過,畢竟這種死角,一般也很少人會注意,更別說有心打掃——”

薑芍藥尚未說完,就在房梁與橫梁交界處看到了一些鮮明的濕跡,和一雙窄窄的腳印,腳丫子清晰,她揉了下眼睛,確認無誤後,告知薑阿傻,“有人上來過。”

她用自己的手掌比對了一下那個腳印,腳印長度比她手掌稍長一些,於是便判斷出來,“這個人留下的鞋印介於你和我的腳長之間,有腳丫子,那便是赤足爬上來的,足形纖細,且上麵地方狹小,容不下身型太健碩或是肥胖的男人,應當是一個會功夫的女人或是靈活敏捷的少年。”

然後是濕跡,薑芍藥撚了些在指尖感受,它明顯比地上的火油要稀釋一些,她認真嗅了一會兒說,“凶手在上麵留下的濕跡既有火油的氣味,又有一股熟悉的海水鹹味。“

她不放過每個角落,在隱秘處還發現了一塊拇指大小的缺印,上麵的斑駁的紅漆被蹭掉一小塊,露出底下發黃的木頭,她垂頭看著薑阿傻黑黝黝的腦袋說,“凶手走時還沾到了一塊紅漆。沒有其它線索了,你放我下來吧。“

薑阿傻小心的把她放落地麵,“那麼凶手的軌跡就很清楚了,他在曆呈貢回房間之前就提前帶著火油爬上橫梁,等曆呈貢進來後,客房裏尚未燃燈烏黑一片,而凶手的眼睛卻早已適應黑暗可以準確無誤將火油潑到曆呈貢身上,同時扔下引燃的火折子。“

薑芍藥回想了一下,從曆家旭率領曆家班的團員離開前甲板,到她被曆呈貢的慘叫吸引,看見一個火人從客房裏奔出,莫約間隔了半柱香時間,她和薑阿傻與小凳子交談,一直站在前甲板未曾挪動。

可是從前甲板回到甲板層的房間,不過是幾十步遠的距離,中間這段時間,曆呈貢沒有直接回客房,又去哪裏了呢?

她把自己的疑問告知薑阿傻。

他則說,“曆呈貢應該是先進了曆家旭的客房,甚至於他們被凶手拿走角色的四人當時都聚在曆家旭的客房裏,商量對付凶手的策略,然後才回自己房間。所以他被潑了火油後,才會第一時間想到向曆家旭求救。”

薑芍藥唔了一聲,又慢慢眯起眼道,“照你這麼說,這群人是以曆家旭為首的,可是曆呈貢當時在過道上向曆家旭求救時,他卻在裏麵拖延了一段時間才推開房門,似乎是不想管曆呈貢的死活,甚至於還慫恿他跳海,我認為曆家旭根本不是在給曆呈貢出謀劃策,反而是懷揣異心,想要他死。”

薑阿傻冷笑了一聲,“曆家旭不想救人或許是有原因的,因為他所演繹的薑子牙在《封神榜》中是這五個被選中的角色中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不是嗎?”薑子牙受到諸多磨礪,最終卻沒有封神,留在了人間。

薑芍藥明顯因他的話愣住一瞬,還要張口說話時,嘴唇驀地被他輕輕捂住了。

薑芍藥不解地看向薑阿傻,薑阿傻則是曆色朝前,她又扭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曆呈貢房門外,客房裏桌台上那盞小小的油燈光暈溢出木門,映出了躲在木門後一道忽影忽現的身影,她的心霎時間提到了嗓子眼,無聲開口問道,“有人躲在外麵偷聽?”

薑阿傻亦無聲點點下頜。

吱呀,吱呀,過道上響起細微的踩動聲,海風帶起敞開的房門輕晃,薑阿傻迅速衝上前去,抬手一揪,扯出一截灰麻短裳。

一個熟悉的臉孔被迫踉蹌著出現在薑阿傻和薑芍藥麵前。

小旋風一臉慌張地理了理自己被薑阿傻揪亂的衣裳,垂著腦袋,手指揪成團,局促地縮在角落裏。

薑芍藥下意識就掃了眼他腳底穿著的布鞋,明顯比橫梁上的腳印要小一圈,她頓時鬆了口氣,小旋風應當不是殺害曆呈貢的凶手。

薑阿傻仍是防備著她,冷聲發問,“你為什麼要在外麵偷聽?”

小旋風害怕地抖著腿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躲在外麵偷聽的。我原本打定今晚不出客房,可是我傍晚喝了太多茶水,實在是憋不住要出來夜尿,我的住處就在曆呈貢師叔的住處隔壁,一出來便聽見你們講話了,”他倏爾咬牙,猛地跪在兩人麵前,“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死,你們是好人,請讓我跟著你們吧!”

薑芍藥不忍心看小旋風一個孩子哀哀戚戚地跪在地上流淚,上前就要把小旋風扶起來,手心忽然就被男人使力掐了一道,暗示她不要輕易過去。

寧靜的夜裏響起突兀的鳥叫聲,商船上空好似有海鳥駛過,亮敞的聲音讓薑芍藥腦海裏敲響了警鍾:不對,小旋風不是來求助的,他是來攬客的。

中場休整的時間結束了,小旋風就是帶他們觀看《預告殺人》第三話的攬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