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芍藥看向薑阿傻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薑阿傻不明所以,卻也回報以幽幽的眼神,她忍不住口氣發酸,“你這腦子真好使呐。”一看就不是什麼池中物,不愧是身居高位的達官貴人,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薑阿傻根本不知道薑芍藥的心思,輕聲道,“芍藥能夠馴服我,說明你的腦子更好使。再說,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薑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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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房蔽塞,味道難聞,兩人繼續查找一會兒都沒有找到新的線索,薑阿傻不想薑芍藥蹲在那些汙垢堆裏太久,便拉她起身,暫且先從恭房退出去。
甲板上空闊寂寥,兩人果不其然又尋不見小旋風的身影,一切如薑阿傻早前所推測的那樣,攬客者的使命一旦結束後,便會離場,將舞台留給演繹角色的人和看客。
海風徐徐,拂動薑芍藥鬢角細軟的發絲,她絲毫沒有猶豫,目標明確,拉著薑阿傻直奔船首柱去找那無意一瞥的長布衫男人的身影。
隻是蟄伏在黑暗裏的船首柱周圍早已不見那人蹤影,隻有堆疊在一旁早已被剪爛的油帆布。
正當薑芍藥失望時,盞燈卻是無意照到一處,折射回來刺眼的一道光,她下意識閡起眼睛,然後上前查找能折射光的物件,最終目光鎖定在油帆布褶皺裏的一塊白菜綠的玉佩上,她將盞燈放在腳邊,裏麵走到油帆布堆裏,取出那塊血跡斑斑的玉佩,“阿傻,整艘商船隻有一個人穿長布衫,戴玉佩,恰好這玉佩還沾血,方才站在此處的男人的確是曆家旭。”
這塊玉佩上係有一根打了吉祥結的紅繩,紅繩上亦有深色血跡,還有被激烈拉扯過的痕跡,因此末端並不平整,吉祥結裏還欠著一片魚鱗一樣的銳利又透明的塊狀薄片,末端也占了點血,一時間瞧不出是什麼,薑芍藥小心的將塊狀薄片取出來,攤開放在手心打量。
薑芍藥舉燈照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塊狀薄片是什麼,立馬抓起薑阿傻的手,攤開他的五指,一根根與塊狀薄片做比對,最終與其中一片大小幾近吻合,她激動道,“這是曆如禮左手斷了半截的拇指甲蓋!”
她腦子活絡,立馬以新得到的兩個物證推擬出曆家旭的作案路徑,“曆家旭勒死曆如禮時,曆如禮拚命掙紮,想要將他腰間玉佩扯落,留下作為指證他是殺害自己凶手的物證,可是事與願違,曆如禮還沒來得及扯落,自己就已經命喪他手。因為激烈掙紮,曆如禮右手拇指指甲嵌進了吉祥結裏,而且係著玉佩的紅繩也幾乎扯斷。曆家旭將他勒死後剖心,走出恭房,將心髒丟進海裏,之後來了船首柱下,不甚將腰間玉佩掉在此地,最終成為他殺害曆如禮的有力物證。”
薑芍藥說著說著,眉梢慢慢蹙起,她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可是,曆家旭犯案後,為何要來前甲板的船首柱?”
薑阿傻垂眸看著薑芍藥腳旁堆疊的油帆布,劍眉也隨之蹙起,他覺得這個地方原本擺放東西的位置被改變了,原本油帆布是堆疊在船首柱的木台上,如今被挪到了船首柱的木台下,取代了這個地方原本堆放麻繩的位置,這裏的麻繩又去哪裏了?
薑芍藥見薑阿傻默著不說話,便用胳膊撞了撞他道,“你有什麼發現嗎?”
薑阿傻抬眸看向薑芍藥,點點下頜道,“我知道曆家旭為何犯案後要來前甲板的船首柱了。”
他將她從堆疊的油帆布旁拉到自己身旁,俯身一把掀開油帆布,裏麵一卷卷捆好的麻繩,顯然,麻繩也被人動過了,因為海上每日駛船都需要用到麻繩掛油帆布,一幫糙漢每日用完後根本不會有耐心將其捆好打結,反正過幾個時辰後還要用到,他們也省的浪費時間,而曆家旭不僅捆好了麻繩,還將其摞起疊放整齊,宛如收拾皮影戲團的器具般。
“曆家旭是過來隱藏犯案證據的。”
薑阿傻蹲下去將捆束的麻繩解開,一截截往外抽扯,最終找出其中浸染了鮮紅的一截麻繩,指著它道,“曆如禮屍體脖頸上的勒痕莫約一個指節寬,恰好是這艘商船上麻繩的寬度,所以曆家旭是用船首駐的麻繩勒死曆如禮的。
曆家旭在殺人剖心後,又折返船首駐,將麻繩擺放回去。這個過程中,他難以避免讓麻繩沾染上血跡,鮮血是豔紅色,麻繩本身是深褐色,敞開來就會十分明顯,所以他選擇把麻繩捆數好,隱藏起沾染鮮血的地方,再用油帆布遮蓋住。等血跡凝固後,麻繩就會變成和麻繩一樣的深褐色,到時候船員再敞開來用,就不會發現麻繩被人用來殺過人了。”
有了嵌著指甲蓋的玉佩和沾染鮮血的麻繩這兩樣物證,還有薑芍藥在一刻鍾前窺見穿著長布衫的男人出現在船首駐附近的人證,兩人已經完全能夠確定曆家旭就是殺害曆如禮的凶手。
但是他們仍不清楚曆家旭殺人的動機。
此時,懸在薑芍藥頭頂的天像是被潑了墨,無盡的黑暗蔓延至海潮的盡頭,她心裏盤算著時間,估摸著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天亮前的天色是一貫夜晚裏最黑暗無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