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愫衣心口就堵得慌,恨不得向蒼天討個公平。
巍峨的行宮往山腳下延伸過去,傾傾姐姐、瓊花姐姐、香雲姐姐……你們都要保護好自己。
“走吧,回去吧。”
采芹拉住愫衣,眼角紅濕,話才出口,眼淚便掉了下來。亂世之下,還能要求什麼,活著就算賺到了。
“命不好,生錯了時間,從我們八歲開始,就一直打仗打個不停,誰都不容易。”
采芹說著話,好讓自己心裏麻木些,好受些。
“這仗還要打很久吧。”愫衣悲觀地道,“我看史書,像我們這樣的朝代,隻怕要亂個上百年。前幾天聽說,光是黃河一帶就有十來個王,幾個皇帝了,隻怕還不止。”
“聽說南邊好點。”
“不好,去南方必須經過河南洛陽一帶,那邊的王世充不讓百姓離開,嚴刑酷吏,所在之村但凡有一個投靠李唐的,全村都要連坐。進了怕是出不去。”
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愫衣從行宮裏打聽來的,在晉陽淪陷之前,文人騷客、達官貴族都喜歡到行宮裏買酒看花,互通消息。前幾天瓊花姐才讓她多多儲糧,小心城破。
兩人一路說著,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晉陽大街的小柴屋裏,看到家裏無恙,雙雙鬆了口氣。盡管如今晉陽到處都不安全,哪怕是在自己家裏,也不見得好多少。但隻要頭頂有片破瓦遮蓋,心理就會好受很多。比起過去那些流亡的日子,兩人已經很知足了。
灶頭上洗過的米已經鼓脹了,采芹看到連忙蹲下來起火做飯。“餓死我了,我今天跑了整座晉陽城才找來那麼多人的,打聽糧倉也是費了好長時間。薛家、劉家那些大戶竟然都不肯協助,最後還是瘸子告訴我糧倉在哪裏的,他說他見過李元吉的軍隊把糧食搬到山腳下。”
愫衣被突厥抓走後,采芹四處奔跑,也是累得筋疲力盡,悄悄聯合各家男子,找來所有能起火的東西,包圍了好幾座大糧倉,趁突厥還沒立穩腳跟,拉開戰線與突厥軍對抗。
晉陽的糧倉有幾十座,百姓們在突厥兵還沒找到糧倉之前率先控製了主要糧倉,繼而才有了後來的約法三章。
喝了幾大口涼水後,采芹仍然心有餘悸。愫衣卻是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小心地拿出袖子裏的“錦囊”,竟是一個精致的木魚袋!
“愫衣,這次真的好險,我在想這家是不是不能住了。萬一那些突厥兵回頭報複我們可怎麼辦?我越想越覺得不安……會不會半夜被放火……愫衣,還是走吧,我們不能再招惹那些突厥兵了。我們像過去那樣,找片山林躲在裏麵吧。”
“愫衣,你有沒有在聽的……可是我的蠶快要結繭了,我們的糧食又不夠我們躲半個月。唐軍就算要救援,從長安打到這裏,也要好幾個月吧,不定好幾年……真是受夠了……愫衣,你到底有沒在聽的?”
采芹望向愫衣,以為她嚇傻了,突然發現她手裏拿著一個從未見過的東西,“這是什麼?”采芹眼明手快地從愫衣手裏躲了過去。
“魚袋?你怎麼會有這個?”采芹大吃一驚。魚袋可是朝廷官員才能佩戴的東西,這可不比香囊,想有就有的。
“是……那個人給我的。”
“哪個人?”
“靈犀樓的酒保。”
“酒保?一個酒保會有魚袋?騙誰呢?”采芹說著就要打開魚袋,聽說裏麵裝的是一塊魚符,魚符上麵會刻著官員的身份級別姓名等。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在愫衣手上。
愫衣馬上阻止道:“別打開。”
“為什麼?”
愫衣有些心亂,“我總覺得,這樣不是很好。”
“有何不好?”
“他將魚袋交給我,又沒說可以看,我怎能私下拆開別人的東西。”愫衣勉強找了個理由說道,這理由是為自己找的,同時也是為他找的。
采芹發現愫衣有些異樣,從沒見她這麼扭捏過。回想了一下,有點明白了:“你傻了,他給你東西,不看怎麼知道是什麼東西。該不會是拿著匕首那個人吧?對了,你的匕首怎麼會在他的手上?”
愫衣隻好前前後後解釋了一遍,“多虧有他,不然我可能就死了。當時是想著豁出去了,差點就去威脅阿史那。”
“什麼?你敢對突厥首領下手?你真真找死!活不耐煩了,雪情怎麼說你的,凡事忍耐著些,不要仗著自己聰明就亂來。不是什麼都可以試一下的!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我們四個人,就隻剩下我了!下回最危險的事讓我做,我也是個有方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