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要是二公子真的去長安開店了,我能否跟去長長見識,聽說長安無奇不有。”
“你去了能給秦王做煨羊肉嗎?刀都還沒拿穩呢,嘿,還是要多學學……”
愫衣聽著身後的話,心想采芹說的對,晉陽的百姓果然都是懷念李二公子的。
雖則又是白等一場,但聽完陳掌櫃報的菜名後,愫衣也不惱了。更多的是擔心著急,李公子交待的四道菜,藏頭連起來便是“晉陽行宮”四個諧音字,怕是晉陽行宮出事了……
愫衣再度走在晉陽大街的路上,比來的時候更加忐忑不安了。
依據陳掌櫃來的話來分析,應當是昨晚自己回去後,李溯曆就往晉陽行宮去了。
晉陽行宮是何等地方,他斷斷不會叫一個良家女子去那種地方的,於是便讓她先回家去。這種地方要是托陳掌櫃的口說出來,有辱視聽,於是隻好用這個方法來暗示她了。
來晉陽的人,總是吃在靈犀樓,玩樂在行宮。
她見過太多這樣的外地男人了,隻要花上幾個銀子,便能與前朝行宮姐姐們歡度一宵,逢人一說,都是莫大的談資。
晉陽行宮,相當於她的第二個家,平日裏,她經常去行宮裏打探各種消息,還跟瓊花姐姐借書看,全當她是妹妹。
忽然愫衣放慢了一下腳步,李公子莫非也是去晉陽行宮找姐姐們買歡的?那自己去了豈不是很尷尬?難怪整晚都沒有回靈犀樓……
一想到他昨晚不知跟哪位姐姐相好,愫衣就心口猛地一堵,碎成兩半,頃刻間清醒過來,回到了現實。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愫衣緊了緊袖子裏的魚袋,鐵下心來,一旦歸還了魚袋,就再也不胡思亂想了。
正胡思亂想著,路上又跑過幾個突厥兵,愫衣越發擔心起晉陽行宮的姐姐們來,不知道此刻能不能進去看一看情況。
自從雪情去世,霽月離開後,愫衣和采芹拚盡全力脫離了張傑的控製,開始四處逃匿。為了躲避張傑,她們連上街討飯都不敢露臉,就怕被張傑抓回去打死,而靈犀樓那邊就更加不敢去了。
餓到奄奄一息時,多虧晉陽行宮的姐姐們收留了她們,否則早已不知死在哪個角落了。
此時的晉陽行宮的宮門,陸陸續續走出一些突厥官兵,一個個吃飽喝足的威風模樣。這些人或往城門去,或往練兵場去,或往李府去,等著入夜再來抱暖聞香。
遠遠望去,晉陽行宮依山而建,一座座亭台樓榭、曲池長廊盤桓到半山腰上。景隨人走,人隨心行。
約莫五年前,隋煬帝命李淵造行宮,李淵四處搜羅美女,充入宮中。行宮建造、日常開支全賴李淵家族籌款,宮中幾無撥款,等同於李家養著上千名女子在此候駕。
後來煬帝北巡入住晉陽行宮,大讚此地快活,一夜春宵後,這裏的女人便如同關了禁閉,終生不得出宮,隻能數著日暮坐等紅顏老。
誰知這還不是最壞的,突然隋朝滅亡,行宮女子如同喪家之犬,沒了供養。李家舉兵,急需軍餉,哪裏還願意養著這些宮女子?如此一來,晉陽行宮的女子們既出不得宮,又沒有了供食。被逼得紛紛隻能從妓。
——此刻白天裏的行宮,燈滅了,歌停了,比夜裏安靜多了。
站在宮門外,愫衣忽然看見一口棺木抬來,悠悠地穿過紅漆宮門。
愫衣快步走上前去,問那抬棺的人:“誰出事了?”
“昨晚死了一個宮女。”
愫衣見那棺木是空的,屍體應該還在宮裏麵。兩邊的守衛並沒有阻攔棺木進入,愫衣趕緊跟在棺木後麵跟上去,忽見許大人也在。
許大人一邊擦著汗,一邊叮囑著左右的人小心點,快點。
“許大人,請問行宮裏麵出了什麼事了?”愫衣走過去惶恐地問道。
許大人認出她來,“怎麼又是你?”
跟在棺木和許大人身邊,愫衣混進了行宮,左右守衛都沒有阻攔。
“許大人,到底誰出事了?”愫衣急切地問。
“唉,別問了,昨晚上我整夜沒睡,今兒一大早又去找棺木,我也不記得那宮女叫什麼了,我可告訴你,千萬別給我惹出什麼事來。目前晉陽這樣的結局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你可千萬別給我惹事啊。”許大人反反複複叮囑了一通,就怕局麵失衡。
“突厥人都入宮了嗎?”
“昨晚幾個首領入宮了,早上又出去了,今晚上還要安排一批突厥大兵入宮,你千萬別給我惹出亂子,眼下唐軍節節潰敗,咱們晉陽任人魚肉,實在得罪不起。你昨天著實出了不少力氣,但是……”許大人突然停下腳步來盯著愫衣。
“但是,官場上、戰場上的許多事情,不是你一個小女子能懂的,更不是你能操控的。把突厥人惹惱了,真來個屠城,對他們而言沒什麼,對晉陽而言,可就徹底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