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打開臥室門,床上躺著一個麵容蒼白的男人,十分英俊,他麵容安詳,仿佛在熟睡,安魂香的香味濃鬱逼人。
他隻是一個鬼魂。
安神香安魂定魄,今道遠還聞出裏麵有妖狐血的味道。
妖隻有心頭血才能製成與鬼安魂的安神香,因為心間血的靈氣最幹淨。那個妖,在用自己的心頭血保護這個死去的人,這個遊蕩在人世間的鬼魂。
“快醒過來。”雲不周的聲音在這方寸之間,竟然顯得飄渺。
那鬼聞聲,睜開了漆黑如墨的眼睛。
樓下,惠逐流想要起身,傷重不支,宋曉玉連忙去扶他。惠逐流是妖,所以能碰到她,但是她太矮小了,支撐不住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搖搖晃晃,眼看兩人就要跌倒。路一杭趕忙湊上前,將惠逐流扶住,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謝謝小先生。”惠逐流恢複了冷靜,一臉溫和地看著宋曉玉,“曉玉,你怎麼沒去投胎,怎麼會突然回家?”
宋曉玉哭哭啼啼地解釋了原因,一邊說一邊抽泣,看上去可憐得很。
“別哭,我沒事,川哥在樓上。”
花懷笑怕他再發作傷人,就護在那個縮頭縮尾的鬼身前,隻是惠逐流連眼神都沒再給過那個男人一分,盡管幾分鍾前他對他狠下殺手。
那個叫宋川的男人跟著雲今二人下樓,發現女兒竟然在,而且那人似乎受了傷,連忙跑下去,“逐流,你怎麼了?曉玉,你怎麼在這裏?!”
他靠近才察覺,女兒跟她一樣,成了孤魂野鬼,而惠逐流身受重傷,一時間,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情,他幾乎有些承受不住,他漆黑的雙眸竟變得赤紅一片!
惠逐流離得近,很快發現他的異常,連忙安撫道:“川哥,沒事的,你冷靜一點,曉玉在這裏!”
宋川看見女兒在身邊看著他,內心的躁動跟仇恨被理智壓製,漸漸平息下來。
雲不周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今道遠和花懷笑站在他身邊,路一杭一看,也跑到他師父身邊站好。
“你是何必?”
惠逐流知道這是在問他,冷靜道:“雲先生知道,又何必再問我?”惠逐流是認識他的,應該說這天底下活過五百年的妖,沒幾個不認識雲不周。
雲不周:“他已經死了,魂魄會入冥府,府君一向公正無私。”
“可是他害死了川哥和曉玉,他死了,川哥和曉玉也活不過來。我在車禍現場看見了徘徊的川哥,將他帶回家,但我沒找到曉玉,以為她已經入了輪回。”
今道遠看著他,說道:“你打散他的魂魄,這兩個人也活不了,而且你會被降下天罰,渾身的業障就是你的死相。”
“我知道,但是我恨意難消。”惠逐流看著眼前的父女,他們似乎有些迷茫。
雲不周:“活了一千七百年,為了生老病死,生了心魔?”
“心魔自心生,我自從聽見他們的死訊,我就逃不出去了。”
宋川聽懂了他們的談話,呢喃了一聲:“逐流……”
雲不周對今道遠說:“鶴行,與他說說,藏匿鬼魂,將死去的人打得魂飛魄散,按照現在的規定,應當如何判罰?”
“凡擾亂輪回,傷人魂魄者,禁足深寒之地,刑期一千年。”
深寒之地,又名深寒地獄,是葬魂之地,寒冷徹骨,那裏生長著唯一的活物,一種瑩白色的細小爬蟲,稱之為‘白蟲’,它們互相蠶食,會吸食任何生物的靈氣,讓獵物逐漸衰弱,最終枯竭而亡。獵物死後,屍體亦會被啃食殆盡。深寒之地,除去一眼望去的風雪,風雪之下,還有諸多白骨。
一旦惠逐流被流放到深寒之地,不用千年,連一百年都不需要,他必死無疑。那裏幾乎沒有人能夠活著回來,才會被稱之為地獄。
宋川不知道深寒之地是什麼地方,但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他急忙懇求:“求求道長放過他吧,我知道有監察局,請各位道長不要將此時報到監察局。逐流他雖然一時過激,但並沒有真的釀成大禍,拜托饒過他吧!”
雲不周麵無表情地說:“未釀成大禍?你看看窗外。”
宋川聞言,轉頭看向窗外,隻見天空中烏雲密布,紫色的雷電隱隱作現。那不是普通的烏雲,他單單是看著,就覺得神魂巨震,難以呼吸。
他撲通一聲跪下,“我和曉玉是意外身亡,這是命,但是逐流不該牽扯進來。我們在一起五年了,從曉玉三歲開始,就一起生活,如同親人一般。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妖,後來他告訴我,我也有所猶疑,但是他說他隻是想跟我們普通地度過這一生。我一直都知道,他太孤獨了,也不忍心讓他一個人,這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麵。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錯皆在我,求道長饒他一次,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