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長椅上扭動起來,期期艾艾:“呃……我不太敢跟做生意的人打交道,我社恐,不會砍價,又不懂行,怕被騙……”
君修言頭頂問號。這個“托兒”的說辭未免也太爛了吧?旅遊紀念品又不是珠寶玉器,還能怎麼被騙?況且女子給他們錢不是手機轉賬,而是付現金……劇本誰寫的,拉出去祭天!
他望向樂祈年,想看看那家夥作何反應。
樂祈年接過那兩張百元大鈔,對著陽光看了看,驗證真偽,接著問:“隨便買一件兩百元以內的紀念品就行?”
女子點頭如搗蒜:“是啊,拜托你們了。”
“那請你稍等。”
“太謝謝你們了!”女子起身握住樂祈年的手,用力搖晃了一下。
君修言一驚,這女子身量好高!他身高185,在南方已經算傲視群雄了,可這女子穿著平跟鞋,竟比他還略高出一些。而身高180的樂祈年在女子麵前簡直就是小小的一隻,看起來還……怪可愛的?
呸呸呸!他怎麼會覺得那個假道士可愛!他才不是喜歡小小的東西呢!
樂祈年轉身走向那家名為“金墨軒”的商店。
君修言追上他,壓低聲音嚴厲地說:“你就那麼答應她了?不怕有詐?”
“能有什麼詐?”樂祈年挑起眉問。
“比如,碰瓷什麼的?”
樂祈年指指小羅手中的直播設備:“就算有詐,這麼多觀眾看著呢,都是咱們的證人。不怕。”
他這麼理直氣壯,君修言反倒無語。
碧水鎮因為遊客數量稀少,許多商鋪都租不出去,卷簾門緊閉,貼著“轉讓”或“招租”的告示。金墨軒是少數開門營業的店鋪之一。
店鋪內的貨架上擺滿了文房四寶、記折扇香囊、玉佩手串之類的旅遊紀念品,牆上還掛著幾幅印刷的字畫。
店內隻有一名中年男子。他正趴在地上,用抹布仔仔細細地擦拭地板。看到樂祈年他們三個,男子驚訝地抬起頭,目光落在小羅手中的直播設備上,眉頭微微皺起。
“您是老板嗎?”樂祈年問。
“你們在做節目嗎?是主播?”男子很不樂意被拍攝的樣子。
樂祈年解釋:“我們正在參加一檔真人秀,叫作《誰是通靈王》。我們兩個是參賽選手。”
老板麵露狐疑神色:“你們這是直播還是錄播?”
“是現場直播。我們想買一件紀念品,兩百元以內的,老板有什麼推薦的嗎?”
“不是有標價嗎,不會自己看?”
君修言皺起眉。這老板什麼態度啊?生意都這麼差了,對待顧客還這麼凶巴巴的?難道是因為他不願意自己的店鋪出鏡?
樂祈年好奇寶寶似的在店裏轉悠了幾圈,時不時拿起一件紀念品細細端詳,再悻悻地放回貨架上。君修言則倚在櫃台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樂祈年,試圖從他的一舉一動之中尋找破綻。
最終樂祈年晃悠到君修言身邊,一動不動地盯著君修言的屁股。
君修言一個寒顫。這家夥為什麼盯著他那裏看?性取向不正常嗎?
接著他才意識到,樂祈年所注視的不是他的翹臀,而是他屁股後麵的一枚相框。
照片中是個高大的男生,身穿學士服,戴著飾有長穗的學士帽,笑得春光燦爛。
“這是令郎?”樂祈年問老板。
老板愣住了。君修言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暗想你文縐縐地說什麼“令郎”?又不是在演古裝劇!普通人,尤其是文化程度不高的人乍一聽到“令郎”,哪能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意思?就不能直白地說“你兒子”嗎?
“他是問,這是不是您的兒子。”君修言說。
老板眨眨眼,終於緩過神來。“哦哦,是的,是我兒子。”
這個話題仿佛打破了老板和他們之間的堅冰。剛才還對他們抱有敵意的老板展顏一笑,劍拔弩張的氛圍盡數消散。
“我兒子在國外留學,拿全額獎學金呢!”他的語氣很是驕傲。
君修言肅然起敬。國外大學的全額獎學金!他考上985的綠江大學就覺得自己頂了不起了,沒想到在碧水鎮這樣的小地方,竟能出這樣一個高材生!
“了不起了不起!”君修言和小羅異口同聲。
“這孩子有出息,跟他老爹可不一樣,我們家可真是祖墳冒青煙啦,哈哈哈!”老板抓抓頭,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個人又恭維了幾句老板的兒子,直誇得老板一張國字臉漲得通紅。最終樂祈年挑中了一尊標價三百的唐三彩馬工藝品,跟老板砍價砍到了兩百。
捧著唐三彩馬,三個人返回女子那邊。樂祈年小心翼翼地將唐三彩馬放在長椅上,讓女子自己去拿。在古董交易界,這是個常見的防止碰瓷的手法。有些人會故意在傳遞古董時“失手”打碎古董,然後敲詐交易對象。因此長心眼的人都會先將古董放在桌上,讓對方自己去拿。這樣即使打碎,也與自己無關。
女子記心心念念的紀念品終於買來了,她卻看都不看一眼,而是問樂祈年:“金墨軒的生意還好嗎?”
樂祈年聳肩:“門可羅雀。”
女子環顧四周緊閉的店鋪門,輕歎:“我想也是……那老板怎麼樣?”
“你指哪方麵?”
“就是……”女子揪著自己的衣角,小聲說,“他身體健不健康,看起來心情怎麼樣……”
樂祈年回想了一下那位老板的模樣:“倒也沒看出有什麼身體不健康之處。”
“那就好。”女子鬆了口氣,朝三個人莞爾一笑,“真是麻煩你們了。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
君修言搶先說:“跑個腿而已,不必客氣。”
樂祈年卻將女子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那我提一個問題,還望姑娘誠實回答。”
“啊?那當然……”女子向後縮了縮,“你問吧。”
君修言瞪著樂祈年,心說這小子要是敢問什麼冒犯人家小姐姐的問題,比如問人家年齡三維微信號什麼的,他就當場把這小子揍一頓。
樂祈年頓了幾秒鍾,開口:“你就是金墨軒老板的兒子吧?”
女子愣住了。小羅怪叫一聲。君修言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樂祈年是瞎了嗎?男女都分不出來啦?這位小姐姐明明是……明明是……
女子垂下頭,苦笑一下:“你怎麼看出來的?”
君修言如遭五雷轟頂。他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位濃妝麗人,怎麼也不敢把“她”和金墨軒老板那張照片上的男生聯係在一起。
直播間裏飄過整整一屏幕的“!!!”。
【臥槽不是吧,我還以為是個漂亮小姐姐呢,沒想到是個人妖?】
【禮貌點行不行?人妖是貶義詞,不要用這種稱呼,人家有專門的名詞叫“跨性別者”。】
【我怎麼看都覺得是個女的啊!樂祈年是怎麼看出來的?他眼睛自帶x光嗎?】
【這支線劇情安排得有意思,節目組挺有創意的。】
【喂,這不是節目組安排的吧!】
樂祈年說:“雖然你身穿女裝,還化了濃妝,但男女的體型步態始終有所不同。一看便知你是男子了。你讓我們去金墨軒購物,卻不關心買來的東西,隻顧問老板的情況,想來是借購物之名打探老板的消息吧?你完全可以自己去金墨軒查看,卻要舍近求遠地拜托我們,所以我想,你一定身懷某種不可能和金墨軒老板見麵的苦衷。再加上我在店鋪裏看到了老板兒子的照片……”
他意味深長地停下來,等待女子回答。
君修言也將女子重新端詳了一遍。他剛才就覺得這女子身材高大得非同一般,和普通高個女子有所不同,可為什麼沒往“他是個男的”那方麵聯想呢?
他和樂祈年都看到了老板兒子的照片,為什麼樂祈年認出女子就是照片上的人,他卻像個瞎子似的什麼也沒注意到?
他……他連這個假道士樂祈年都比不過嗎?
君修言痛苦地抱住頭,開始懷疑人生。
女子的嘴唇顫抖了一下:“沒錯,既然都被你們發現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本名叫錢承祖,去年在國外做了變性手術。”
“令尊說你在國記外讀書……”
“那是我欺騙他的。那照片,還有畢業證,都是我p出來的。我隻是想找個借口躲開我爸,出國留學是最好的借口了。我在國外找了份設計師的工作,自己養活自己。反正也不花他的錢。”
樂祈年眯起眼睛:“令尊不同意你……呃,變性?”
錢承祖淒慘地一笑:“他怎麼可能同意?你們或許不知道,我爸是個特別大男子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