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大隊長劉廣平剛從瓜田裏回來,聞言濃眉倏然緊皺。
傅家和王家那點糾葛在白家村傳了幾十年,雖說互相看不順眼,倒也相安無事,怎麼一晚上的功夫晨寒就差點被打死了?
“晨寒媳婦你進來慢慢說。”
雲嬌嬌當即品出味來,這大隊長不相信當她瞎嚎呢,那就更不能慢慢來了。
她本就長相極美,一抽鼻子一抹眼淚顯出楚楚可憐的嬌弱,好似下一秒會直接暈過去。
“我眼瞅著王武拿鐵鍬朝晨寒頭上砍,連過去推一把都來不及。鐵鍬磨得跟刀一樣,砍進去抽出來,肉往出翻,血往出噴,人當下就昏了,幸虧魏叔一家子幫忙把人送去衛生所,路上連後事都交代了,我都不敢和侄子說,他那麼小,沒爹沒媽,就叔叔這麼一個親人……”
雲桂香聽的心驚肉跳,這該死的王家差點毀了她的闊太太夢,立馬幫腔:“大隊長,我姐夫是什麼人你最清楚,王家太欺負人了。他們這是殺人,得報公安拉去槍斃。”
她想到什麼輕輕推了一把雲嬌嬌,氣急地問:“你怎麼沒把人堵在院子裏?那是證據,公安來了直接押去坐牢。姐,關鍵時候怎麼這麼糊塗?”
雲嬌嬌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麵上卻一片焦急:“大隊長,那我們趕緊過去看看吧,我尋思著人又不會跑,就跟著去了衛生所……”
雲桂香打心裏看不起這個早死的蠢貨,看似好聲好氣關心,實則在心裏惋惜,王武應該拿鐵鍬砍了她才對,出聲打斷:“小偷會等在原地給你抓嗎?”
村裏人經常拿她們倆做對比,雲桂香招人喜歡,再加上劉秀芬寵,舉止神情間帶有幾分盛氣淩人。
雲嬌嬌大而黑亮的眼珠泡在一汪潭水中,左右轉了轉,又擠出一串淚珠,小聲地解釋:“魏叔一家子,還有隔壁的林老伯都看到了,我想公安問起,他們沒道理幫王家不幫我們。”
沈國昌見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睨了雲桂香一眼。
“人命關天,換成誰都得亂方寸,追究過去沒意義。雲嬌嬌同誌說的對,有目擊證人作證,他們沒法賴。”
雲桂香正好對上沈知青不悅的目光,低下頭在心裏罵了句狗男女。
“大隊長,我看當務之急是先去王家,把來龍去脈了解清楚,我去縣裏請公安。”
劉廣平很尊重這些有文化有見識的知青,點頭應下來。
雲嬌嬌客氣道:“麻煩沈知青了。”
沈國昌的心被這道嬌柔抽噎的婉轉嗓音狠狠地撞了下。
正說著傅俊剛一邊跑一邊哭撞入她懷裏,抱著她的腰搖晃:“嬸嬸,小叔不會死對不對?嗚嗚嗚,我要打死那些壞人。”
這場麵任誰見了都心酸,這一家子真是又窮又倒黴。
魏嬸氣喘籲籲地追過來,擺了下手:“不用去了,白俊兩口子動身去縣裏報案了,社員把王家圍了,就是王武不見了。”
劉廣平瞬時臉色如寒冰,悶聲大步往王家去。
他這兩天煩心事有點多。
田地裏金燦燦的麥子就要熟了,夏收是一年裏最重要的任務,事關全體社員能不能吃飽飯。而夏收的頭號敵人就是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雷雨天氣,公社氣象站監測到最近可能會有大雨,為此公社主任也召集各生產隊長開會,提出指示:務必圓滿完成夏收搶收工作!
夏收工作還沒安排,瓜田又招了賊,昨晚親自守了一夜,腰杆還沒挺直,又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雲嬌嬌揉了一把侄子的頭,接過他遞來的紙放進貼著胸口的口袋,用手背壓了下,帶著孩子匆匆追上大隊長。
這會兒社員沒心思下地,全都擠在王家門口朝裏頭張望,雲嬌嬌還看到站在人群中臉色慘白的程老大,就差把昨天晚上做了什麼寫在臉上了。
王家媳婦孫女待在逼仄的裏屋不露麵,王家四兄弟蹲在牆根邊,神態各異,任憑外麵的話說的多難聽,要麼抱著雙臂補覺,要麼垂頭數螞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