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兆錫的眉眼是那種看上去既可以輕佻風流又可以深情款款的類型,但絕大多時候,甘擎都理解為第一種。
兩人近在咫尺,吐息親密相聞,一秒,兩秒……她愈發不敢再和他對視,因為她看得到,那雙眼睛裏有某種東西在變,變得更複雜深邃,更……讓人心緒不寧。
扭了下肩膀,掙一掙,想從他的禁錮中逃離出來,墨兆錫反而抓得更緊,不讓她動彈分毫,甚至用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輕輕執起。
“不許躲!看著我!”
他像在賭氣,甘擎索性真的不避不讓,抬眼看他,一臉捉摸審度,顛了顛手裏的項鏈:“墨兆錫,你是不是經常用這種招數泡女人?”
“什麼?”墨兆錫仿佛看見剛才在甘擎頭頂上方肆虐的烏雲,現在正慢慢向他移來,他的心也要開始下雨了,不行,必須得矯正她這種思想,“你不能這麼看我。”
甘擎瞅了眼項鏈,其實她還挺喜歡的,但聯想到他也對其他女人這樣做過,不知不覺地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兒。
“那我怎麼看?您花名傳千裏,我略有耳聞而已。”
看吧。她的這不耽於任何感情的樣子真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難怪她和她媽說不到五句話就能翻臉,墨兆錫立起中間三根手指。“我冤枉啊,青天作證!”
甘擎瞟眼外麵煙雨朦朧的世界,眼神似乎真心在為他感到遺憾:“老天都不幫你,現在沒有青天。”
“……。”墨兆錫的心裏這回真的下雨了。
趁這工夫,甘擎把他的手扒下來,在他麵前舉下項鏈盒子:“不管怎麼樣,剛才,謝謝你的雨傘。”
“不用謝”這仨字到了墨兆錫的嘴邊,硬是讓他咽進肚子裏,越想越不對,剛才的問題他再不解釋,是不是就被理解為默認了?!
——“等等!”
——“但是——”
墨兆錫臉色一變,急了:“你不會想說,謝謝我,但是,你不能收吧?”
甘擎很少這麼猶豫遲疑:“對不起……。”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用過這種招數泡過女人……。”墨兆錫想了想,忽然有些惱羞成怒,“明明就是女人想要泡我!”
“……。”
甘擎對於墨兆錫的言論雖不讚同,但也有些自慚形愧。
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彼此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想和對方進行單純的身體交流嗎?她還指望這種靠肉體維係著的關係有一天會轉化成為某種感情?
甘擎回想和墨兆錫那在酒吧第一次不怎麼愉快的談話,心裏有狐疑,好像……他確實不太擅長和女人搭訕,因為那晚的話題他起得實在不怎麼樣。
最後,甘擎禁不住墨兆錫哀怨的眼神,還是答應接受雨傘項鏈,在幫她把項鏈佩戴到脖子上的這整串動作裏,墨兆錫孩子似的一直彎著嘴角,喜上眉梢。
說來也怪,她帶上項鏈沒多久,外麵的暴風雨就真的過境了,夕陽的橘光穿破雲層,在天際綻放無比明媚柔和的色彩。
墨兆錫急吼吼把甘擎拉下車,馬路上滿地是大大小小濕漉漉的水窪,甘擎一時不知從哪裏下腳,墨兆錫向她指了塊還算幹爽的地方,甘擎踩著高跟鞋扶著墨兆錫的手,在那方站穩,深吸一口氣,雨後的空氣異常清新,泥土的清香頓然灌滿胸腔,她闔上雙眼,舒服地吐氣,一睜開,便看見墨兆錫把整個落日都擋住的大笑臉。
“你看著我幹嘛?看你後邊啊!多美的夕陽!”
墨兆錫仍舊笑著麵對她,挑挑眉,眼睛眯成一條縫:“我在這裏,能看見你看不到的美景。”
甘擎發窘,擔心他又要說什麼肉麻而深情的話,她寧可墨兆錫永遠是那個號稱“*******”的花花公子墨兆錫。
她做好了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準備,問:“是什麼?”
“你看!”
墨兆錫仙人指路般抬起手臂,指向她身後空地的上方,甘擎順著他的指示望過去,不由低低驚歎:“好漂亮……。”
她的麵前,是座七色彩虹在雲霧之間高高架在天邊,大自然水汽與光的完美結合,甘擎第一次這樣在野外親眼看到如此清晰壯觀而美輪美奐的彩虹,在那一瞬間,好像心中的雲霧也隨著光芒的出現紛紛散去。
楊頌英始終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始終有割舍不掉的骨血親情,甘有良去世二十年,楊頌英的身邊有過不少條件優秀的追求者,但她從來沒考慮過再嫁,甘擎知道,這裏不排除有她不願意再接受任何男人成為無可替代的父親的原因。
墨兆錫在她望著遠方的彩虹發出感歎的時候,垂眼看她,那總是公式化的笑容現在終於表現了一點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