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左右後,墨兆錫在柏邵心的幫忙下,在陸軍總院做了艾滋病的前兩次檢查,取樣室外,他竟然看見了個熟人——何仲。
柏邵心這人在朋友麵前表現得很識相,墨兆錫總是稱讚他這點,他也不負眾望,留下一句交代,是時候先撤退了。
長長的走廊上人不多,不遠處是艾滋病防控谘詢室,何仲用餘光瞅墨兆錫一眼,剛欲開口,從谘詢室裏麵出來幾個人,徑直向這邊走,何仲背過身,恨不得把臉都塞進牆麵似的,而墨兆錫則大大方方端坐著,對走來的女孩和護士善意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
等人都進去采樣室,何仲轉過身,嘲諷地扯扯嘴角:“你這點伎倆還屢試不爽?也不挑挑地方,看看周圍都什麼人。”
墨兆錫攤手,這人和小時候一樣,還總是看他哪裏都不爽,自己卻一副傲視的姿態。
“隨你怎麼說,反正現在大家同病相憐,誰知道你還能諷刺我到什麼時候。”
抬抬下巴,指著身旁的采樣室的方向:“你有什麼資格歧視人家,你來幹什麼的?難道不是和她一樣?”
何仲好像懶得和說話,抱起手臂將頭撇開。
墨兆錫也不乏冷嘲熱諷:“我怎麼感覺……就算你從倫敦留學回來,紳士風度也沒怎麼學到,真的,你現在自暴自棄得連麵子工程都不願意做了?”
何仲對他的話仍舊充耳不聞。
墨兆錫聳聳肩,摸著下巴,半響,問:“讓我猜下,是誰害你來這兒的?”
何仲終於慢慢轉過來,臉色陰沉得嚇人,嘴角抖動,仿佛下一秒就殺了他。
“薛婷?”墨兆錫想了想,“我好像警告過你‘保重’。”
何仲怒氣衝衝起身,手指指著他,細微地顫抖,想要罵什麼,但又恥於提起他因為****而有感染艾滋病風險的事實,隻是咬著牙,把伸出的手指緩緩攥進拳裏。
大概不到一個月以前,何仲在一次“墨滴”協助疾控中心普及預防艾滋病知識的活動上看到了薛婷,這才知道薛婷有可能感染了HIV病毒。
他質問她懷疑自己感染是在兩人春風一度之前還是之後,薛婷膽怯地看了看何仲煞紅的雙眼,遲疑了一下,才說:“之前。”
何仲目瞪口呆,渾身冷汗直冒:“你……。”
薛婷吞吐道:“你那麼怕幹嘛,不是戴套了嗎?”
何仲暗罵一聲髒話,把一旁立著的廣告牌踹得稀巴爛,如果不是因為活動在“墨滴”舉行,他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女人。
墨兆錫站起來,冷靜地看著何仲:“你想揍我嗎?”把脫掉的大衣往長凳上一摔,擼起線衫袖子,露出肌肉線條堅實的小臂,“其實我早就想揍你了!”
兩個高大的男人在住院部的後院子裏暴揍的場麵很快引來圍觀,他們盡量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好好毆打對方一場,何仲長墨兆錫三歲,小時候每次打架都略遜一籌,慢慢他摸出何仲攻擊的門道,盡管個子仍舊比何仲小些,但之後的對決裏,十次有四次是他贏。
何仲被墨兆錫揮拳頭掀進雪堆裏的時候,還有點反應不及,他今年三十一,墨兆錫二十八,個頭身材不相上下,早已沒有優勢劣勢之分,如果硬要給他現在處於下峰找個理由,那就是墨兆錫和從前一樣,保持每天瘋癲似的戶外運動,而他這些年,雖然不像兒時表達情緒時那麼野蠻,變得更有紳士風度,卻越也加文弱。
何仲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墨兆錫居高臨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拳頭,右手受傷的小手指隱隱作痛起來。
兩人沒有說話,隻是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對方,裸露在冷空氣外麵的手和臉都被凍得泛出紅血絲。
墨兆錫蹲下身,半跪在雪地裏,拉起他的領子,磨了磨牙齒,用左拳又招呼一下何仲的右臉,何仲在剛才的廝打中幾乎耗盡了力氣,硬生生又挨一拳,何仲應聲再次倒進雪堆,他知道墨兆錫為了已經消失一個多月的甘擎遲早會找他出口惡氣,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人群裏有人大聲驚呼,有人上前拉架,冬日,太陽躲在雲層裏,整天都霧氣騰騰地,墨兆錫放開何仲的衣領,慵懶地站起身,驀地看著天空苦笑幾聲,然後扯了扯領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轉身消失進模糊氤氳的空氣當中。
何仲仰臉躺著,胸膛一起一伏,身下的雪冒著汩汩涼意從皮膚沁進骨血。
蕭一笑這個地陪當的十分不稱職,但作為一個“接線員”,她盡職盡責。
甘擎來她所在的城市一個多月,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麵,但她每天都要承擔幫助甘擎擋掉甘信電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