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蕭黎的表情，周洛就知道這一定是他從來不吃的東西，乖順道：
“不行就算了。”
蕭黎見他低眉順眼的作樣，眼角還紅紅得頗為委屈，但心裏估計不知道怎麼在編排自己，輕笑一聲站起身來：“好，就無骨雞柳。”
周洛震驚地目送蕭黎離開病房，不知道是自己撞壞了腦子還是他撞壞了腦子。
安靜下來，他忍不住回想起蕭黎說的那句“孟衍找了我們麻煩這件事，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我們”。
這個詞飛快地在他的心口戳了一下。
周洛忽然覺得怪異，心頭驀得刺痛。
這個“我們”，到底指的是誰跟誰呢。
是他跟自己，還是他跟自己的……替身？
雖然本質上，這兩者並沒有任何區別，但是他卻不自覺地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讓他不舒服的地方，卻又說不清。
想得太多，腦殼就疼，周洛餓得前胸貼後背，困意又襲來，幹脆什麼都不管躺病床上睡著了。
在夢裏，他夢見自己站在一個無骨雞柳的攤子前，看著老板拿著網勺盛著加工好的無骨雞柳在油鍋裏上下翻飛，炸得金黃酥脆，香氣四溢。
接著他看著老板拿起一個畫得略微粗糙的小紙袋子，用小勺盛了一點雞柳導倒進去，看了看小食物稱上的數字，又夾了幾根出來……
這夾子就仿佛夾在周洛的心上，即使在夢裏，他都清晰地感覺到心髒揪了一下。
香氣越來越濃鬱，直到他終於從夢中醒來，看到蕭黎已經回到了病房，麵前的小桌子上用雪白的瓷盤裝著堆得小山一樣高的金黃雞柳，頓時眼淚都快下來了。
“……”蕭黎的眼神裏略帶些費解，“我能理解這讓你食指大動，但是你眼泛淚光又是因為什麼。”
周洛當然沒法跟他解釋他在夢裏夢見了多麼慘絕人寰的事情，從小紙袋裏夾出幾根雞柳就好比食堂阿姨發抖的手，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上。
有那個噩夢作為前置，現在周洛看著這滿滿一盤都歸自己的雞柳簡直開心極了，甚至覺得幸福也不過如此。
看著周洛吃得如此滿足，蕭黎皺了皺眉：“你的吃相呢？”
周洛不以為意，把盤子往前推了推，作出非常大方的樣子：“來點？”
蕭黎：“……”
他連句“謝謝不用了”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看得很清楚這人隻是嘴上說說而已，明明就像吃獨食的貓，根本不是真心跟自己分享的。
這份雞柳是家裏廚師做的，已經盡可能在健康的同時實現美味，當然蕭黎也特意囑咐了，盡量做到美味，健康可以稍微靠後，這個要求屬實讓常年給他做飯的廚師驚訝了一下。
蕭黎忍不住問道：“你從前……是吃不著這東西還是怎麼？”
“對啊。”周洛答道，“小時候窮啊，根本買不起，最多偶爾蹭同學的吃兩根，後來出道了買是買得起，但是得注重身材管理嘛，根本不敢……”
周洛說到一半停住了話茬，咀嚼的動作也放慢了。
他猛然想起，現在的自己應該沒出道。
糟糕，由於吃得太專心，把上輩子的經曆給說了出來，忘記維持人設了。
蕭黎聽他不說了，倒平淡地接了話茬：“南影管得那麼嚴了嗎。”
周洛點了點頭，聽他似乎沒有聽出不對來，或許是覺得在南影入學，也可以被稱作一種出道，畢竟這好幾年來，沒有哪個南影表演係出來的學生不進娛樂圈的。
周洛吃完大半盤，才停了下來：“謝謝您，我吃飽了。”
蕭黎看著他，神色淡然卻算得上溫和：“小時候沒吃到的，這算是補上了？”
周洛愣了愣，然後點點頭：“嗯嗯，謝謝您。”
老實講，這話說出來，他倒覺得回想起上一世的從前，確實挺令人鼻酸，現在與之相比……真得幸福很多。
從某種意義上講，現在他能少吃這麼多苦，也是托了蕭黎的福。
細細算來，蕭黎在人前也好背後也罷，實實在在幫了他很多忙，反過來看自己，雖然名義上背了一個協議替身的義務，但是並沒有真正為他做什麼。
蕭黎把盤子拿起來，轉身往病房外走，丟下一句語氣不容反駁的話：“吃夠了的話，以後就不要吃了，油炸的東西不健康。”
周洛：“……”
看著蕭黎離去的冷漠背影，周洛頓時沉默了。
虧他剛剛一瞬間還想，蕭黎現在怎麼這麼有人情味兒，跟以前變化那麼大了。
明明還是個控製欲極強的封建大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