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
書房裏。
周先生看著自己教導了兩三年的公主殿下此時正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求她。
就為了那個乞丐出身的侍衛。
讓她——曾經的第一女官,去教一個小乞丐,絕不可能。
“周先生,拜托您就答應了吧,阿江他很聽話的。”
想了一會,又補充道:“他也很聰明的,而且他也很好學,一定會是個讓先生喜歡的學生。”
“殿下,莫要再說為難的話了,一個小乞丐,大字不識一個,實在讓人無能為力。”
周先生堅決不同意。
“先生……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他也不願意的,現在他是我的侍衛了,是新的開始。”
“難道他不應該有新的生活嗎?要永遠陷在過去的泥潭中嗎?先生不也曾教導過‘讀書不分早晚貴賤嗎?’”
周先生難得見到小殿下如此執拗,歎了一口氣。
“殿下為人良善,可此等人混跡街頭數年,竟能得殿下另眼相看,隻怕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並不值得殿下待他這樣好。”
“先生……您就試試吧,將來隻會是多了一位優秀的門生。如果實在是不滿意,那隻當長思不曾提過。”
周先生教導溫長思已經有三年了,女孩從來不曾有身居高位的嬌蠻,反倒是處處親和懂事,從來不讓人失望。
她很喜歡這個學生,如今難得向提要求……
可收乞丐做學生,著實不符合她的作風。
但接下來在溫長思的哀求和勸說之下,周先生還是無奈地妥協了。
但也隻是答應先教上阿江半個月,要是阿江實在笨拙,有任何偷懶或者其他不良行徑,就不可能繼續教了。
同意了。
溫長思顯而易見地高興,連今日的講學都更積極了幾分。
周先生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
待給溫長思授完課後,周先生坐在蒲團上,邊喝茶邊等著她的新學生過來。
心裏已經盤算著等會要如何磋磨阿江。
而溫長思下了學便想去找阿江,剛和婉玉走出去沒多久,就碰上了剛經過侍衛長訓練的阿江。
汗涔涔的,見到公主連忙行了個禮。
溫長思麵帶笑容湊了上去,剛想說些什麼,阿江卻往後退了一大步。
“公主,屬下剛訓練回來,還沒換衣裳。”
阿江有些尷尬,暗暗聞了聞自己,好在沒有聞到什麼汗臭味。
溫長思忙跟阿江說周先生答應收阿江做學生的事情,先進行十五天的教習,希望阿江一定要認真。
“……公主,屬下定不負所托。”
但阿江高興之餘又有些擔心,他知道周先生是很不喜歡他的。
“周先生正等著你呢,快換了衣裳就過去吧。”婉玉說。
“是。”
阿江拜別溫長思之後,連忙跑回去換了一身衣服。
匆匆來到平日裏講學用的書房,定了定神,才不輕不重地敲了敲門。
“學生阿江,前來報道。”
“進。”
裏頭傳來周先生頗有威儀的聲音。
阿江有些緊張地走進屋,看到周先生端坐在正前方的蒲團上,連忙行了個禮。
但周先生隻是慢悠悠地喝著茶,沒有叫阿江起來,她細細地端詳著眼前的少年。
若是那日未聽見幾個侍女的談話,她一定不會發現眼前的人昔日是個乞丐。
先皇上位之初,京城還沒有如今這般繁盛,那時候路上的乞丐是很多的,似乎還是有組織的,麵目盡寫著:賊眉鼠眼,不懷好意,再可憐也帶著可恨,俗世裏生活得糟糕,劣根就此形成。
“起來吧,坐。”
周先生看夠了,終於慢悠悠地開口。
阿江一直保持著低頭拱手的姿態,早就已經有些僵硬了,但周先生尚未發話,他自然不敢有所動作。
房間裏出了周先生的位置,就隻有一張蒲團和一方矮桌,上麵已經備好了筆墨紙硯。
阿江坐了下來。
“先生。”
周先生站了起來,轉過身去,牆上支架著一張雪白的大宣紙,她拿起了一支筆,便開始寫了起來。
“先從常識學起。”周先生邊寫邊說。
莫約一刻鍾後,那紙上被墨水劃出了兩個區域,都已經寫了不少字。
“上麵寫的是記數,也就是平時嘴裏說的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拾。”
“你的年歲?”
“十五。”
“若是要寫十五,那就應當……”周先生又轉過身去,寫下:拾伍。
“你可明白?”
阿江能聽得懂,公主派了人教過他幾日禮儀言語,但看是看不懂的,如今看到周先生在紙上寫的字,隻覺得平日裏隨口就道來的東西,筆畫竟如此複雜。
“聽得明白,隻是不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