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過卯時,屋外頭就簌簌響個不停。
薄聿不耐地翻了個身,還沒來得及拽被子,便覺什麼東西狠狠砸在門框上。
“唉……”薄聿歎氣,慢騰騰起身赤腳下去。
一打開門,腥臭的風就往鼻子裏竄,他昏昏沉沉的腦袋倏忽清醒了,眼前富貴兒手裏拎著一條泛著紅光的鯉魚就要往嘴裏送,他大驚:“嘴下留魚!”
不等富貴兒動作,薄聿幾步過去奪下,“這不是吃的!”
富貴兒被奪了魚,小臉耷拉著,“明明你師尊就吃了……”他滿腹的怨念,抬腳踢了踢門框處的靈樹枝杈。
“你說什麼?!”薄聿大驚之下險些掐死手裏的魚,“師尊在哪兒?”他其實是想問“我的魚去哪兒了”。
“喏,”富貴兒伸手指了一個方向,薄聿抬頭,就見後院一股黑煙嫋嫋而起,鼻間是什麼東西燒糊了的味道。
“我的魚!”薄聿一陣風似的跑去,但是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
竹林燒了一小片,溫泉上飄著一層黑灰,而他瑞氣千華的師尊就蹲在青石磚上,手上拿著一根竹子,上麵是被串成羊肉串的紅鯉。
薄聿:“……”現在隻想打妖貳零來救救我!
他捂著心髒,看著扶霽小臉上的兩抹黑灰和衣擺處的泥土,閉眼默念:“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這些魚烤糊了,你手裏的那個能給我嗎?”扶霽神色嚴肅,定定地盯著薄聿手裏僅剩的紅鯉。
薄聿:“……”嗷,連這個都不放過,氣死了氣死了!
“能嗎?”久久等不到回應,扶霽又問了一聲。
一盞茶的時間後,薄聿拿著手裏烤好的魚遞給扶霽。
雖然很多年沒有烤過了,但是手藝不見生疏,薄聿還細心地替扶霽挑了刺,簡直不要太孝順。
事後再提及此事時,郜宿問他為何能舍得將最後一條靈鯉給烤了,薄聿想了想,作悵惘狀:“大概……母愛泛濫吧!”
郜宿:“……”
好不容易將師尊的肚子喂飽了,薄聿盯著他沾了泥的衣擺出神,是不是得沐浴一番?
一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歎氣,若是大師兄在就好了,一個淨水訣足矣,但是現在這兒隻有他和富貴兒,哪裏是會捏訣的。
“師尊要沐浴嗎?”薄聿俯身,自然地替扶霽擦了擦臉上的黑灰,結果這麼一擦反倒更髒了,他一看,自己手上都是灰,衣擺也沒比扶霽幹淨多少。
“要洗。”扶霽吃飽了肚子,說話都乖了不少,薄聿下意識就要揉揉他的腦袋,但是剛放上去就愣住了,他一時不知道要收回還是怎麼的。
“你也洗。”扶霽仿若未覺,扯住薄聿的衣袖,“泡溫泉。”
若是忽略扶霽的身份,便是一個半大少年巴巴地盯著他,漂亮的小臉既嚴肅又掩飾不住期待,薄聿捂臉:真的招架不住這樣的師尊啊!
所以先前還打定主意不縱著扶霽的薄聿再一次真香了,他哼哧哼哧將溫泉水重新換了一遭,而後又將幹淨的衣衫備好,天知道他為了一身衣衫硬是杜撰出多少理由來。
隻是這會兒的他萬萬沒想到,宗門內已經傳遍了,說是扶霽仙尊的關門弟子薄聿在外邊曆練的時候與美貌女修成就好事,破了道心,連孩子都有了。
外邊流言漸起,薄聿這兒卻再度生出麻煩來。
“咳咳!”扶霽隻著單衫走到溫泉邊,結果不慎腳滑了下,直接栽進水裏,他人變小了,竟然連靈力也不會用了,險些嗆出個好歹來。
盡管薄聿反應極快將他從水裏拎出來,也還是嗆得小臉發白,眼尾,鼻尖紅紅的,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好不容易將扶霽撈到岸邊坐下,薄聿見他發絲貼著臉頰,連眼睛都被擋住了,便拿了布巾擦淨他臉上的水漬,又披了自己的外衫將人裹住,想了想還是開口,“不若弟子和師尊一起?也好照料您一二。”
扶霽眼睫微動,良久才點頭,“好。”
他既沒有意見,薄聿這才鬆了口氣,大師兄曾千叮嚀萬囑咐,自家師尊是個龜毛性子,總愛在一些小事上百般苛責,他這幾日將人好好伺候著,就怕將人哪兒給伺候得不夠舒坦,等到他心智恢複再將自己給逐出師門。
二人意見達成一致,薄聿直接將人拎下水,這一次他將人扶住了,又用了一股靈力將人圈住,倒是十分妥帖。
不過還未緩口氣,扶霽慢慢扭頭,盯著薄聿許久,才慢騰騰開口,“以後,不要拎我。”
薄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