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衛子夫(3 / 3)

她就站在距離旦白一丈遠的地方,卻隻能看著貴枝一巴掌一巴掌地狠狠打到旦白臉上,打狗看主,衛子夫這不是在羞辱旦白,而是在羞辱自己。那種烈火一樣的屈辱幾乎要燒毀她最後的理智,手掌心裏都掐出了血,一滴滴落到冰冷的地上。

衛子夫舉著袖子輕輕地一掩唇,像是有些聽不慣後麵的聲音,“唉,我說阿嬌姐姐這是何必呢?您當初是皇後之尊,何必與我計較?子夫隻是戀慕皇上,他鍾情於我,我亦傾心於他,本來隻要阿嬌姐姐不動我,我自然可以讓您一直坐在皇後的位子上,隻可惜——阿嬌姐姐您不懂……”

那一瞬間,陳阿嬌全明白了。

“啪!”

“啪!”

“我就是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饒過你的!”

“啪!”

“哼,那就等旦白姐姐到了陰曹地府再來找我追魂索命吧!”

……

這一聲聲,如利劍一樣穿透了她的心,卻已經滴不出血來。

恨,不甘。

陳阿嬌咬牙,眼中帶著久已未見的狠辣,瞪視衛子夫,“果然是你陷害於我!”

她僵立原地,衛子夫卻走上來,臉上帶著明豔的笑,拍了拍她消瘦的臉,輕聲喟歎:“若沒有你昔日的好侍女貴枝,我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將巫蠱壓勝那些東西塞入你床頭,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留不住人心。”

麻木,屈辱得麻木了。

她何等尊貴之身,此刻竟遭這娼寮出身的衛子夫羞辱……

旦白的一張臉已經完全瞧不出原樣,腫脹充血,發髻全亂,倒在地上,那些宦宮女又上去拳打腳踢,旦白蜷縮成一團,卻隻有似有似無的j□j……

陳阿嬌像是終於累了,支持不住,坐倒在地。

“衛子夫,今時吾之下場,他日奉還爾身。”

她這半生,爭爭搶搶,費盡心機,到底又得到了什麼呢?滿身滿心的疲憊與無奈,甚至還牽連了自己身邊的人……

衛子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似一隻驕傲的孔雀,向著身後一揮手,示意他們停下,然後貴枝呈上來一隻盛滿了酒的酒尊,放到衛子夫眼前去。

“出身尊貴,卻被自己丈夫猜忌,你以為他為什麼會不相信你?罷了,我若是你,真的隻有一死,才能免去這般屈辱呢。好姐姐,這一尊酒,是本宮贈給你解脫的,明日我再派人來收回。”

陳阿嬌一身白底黑紋的深衣鋪在地上,垂著頭,沒說話,衛子夫的翹頭履從她的衣料上踩過,留下一個灰黑的印子,刺目極了。

衛子夫回看了那腳印一眼,這烙在她衣上的腳印,就像是她踏在了她的臉上,陳阿嬌,你終究還是鬥不過我的。她嬌聲道:“皇上行獵上林苑,大約已經跟臣下們行完酒樂,本宮要回去侍奉了,怕是不陪姐姐說話了呢。”

衛子夫帶著自己的人已去了,貴枝臨走時卻回頭衝著這長門宮狠狠唾了一口。

整個宮中,帶著一種風雨席卷過後的狼狽。

旦白奄奄一息,卻爬了過來,流著淚拽住陳阿嬌的衣袂,“娘娘……娘娘……”

陳阿嬌埋著頭,眼睛裏隻有那一尊酒,鴆酒。

她顫抖著,緩緩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冰冷的酒尊——

天人交戰。

衛子夫的話又浮在了耳邊。

是啊,她這麼蠢,君王無情,劉徹、劉徹——

她憑什麼去愛,憑什麼去爭?又為什麼去愛?為什麼去爭?

——說到底,不過是情愛毒藥,一時迷眼。

“娘娘……娘娘……”

陳阿嬌的耳邊,旦白的聲音忽然模糊了起來,她的手指緩緩地鬆開,終究還是沒能端起那杯鴆酒,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