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莊周夢蝶,不知蝶之夢為莊周歟,莊周之夢為蝶歟?
她冗長的夢境裏,是誰一直在喋喋不休,她好累,隻想睡他個昏天黑地,不管不顧,塵世紛擾皆與她陳阿嬌無關。
陳阿嬌?
那是誰啊……
“喂,阿嬌,你真的準備答應那個獵頭公司?”
“他們開出的條件很優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邊的情況,老板不仁,我又何必講什麼義氣?我跳槽,他垮台,就這麼簡單。”
“阿嬌你……夠狠啊!”
“狠?我這叫放得開……”
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子將那眼鏡一摘,隨手扔到桌上,抱著手,如此冷笑道。
……
“我聽說你那邊的公司出問題了?”
“哦,我現在在獵頭公司工作了。”
“……獵頭公司?”
“嗯,就是之前挖我的那個。”
“老娘給你跪了!你怎麼進去的?!”
“獵頭公司牽線失敗,給我道歉,我順便就毛遂自薦,你知道我以前是HR,在獵頭做也沒問題,總不能失業在家啊。”
“最厭惡的就是你用這種雲淡風輕的表情說這種犯賤的話……”
“嗬嗬。”
每一聲“嗬嗬”背後,都有一萬頭草泥馬從荒原上狂奔而過。
她剛剛結束了一個獵頭任務,數著銀行卡裏的人民幣,坐在咖啡廳靠窗的座位上,陽光琉璃一樣通透澄淨,照進來,落到那短發女子的眼底。
她又隨手抓起了桌上的眼鏡戴上,恢複古板嚴肅的模樣。
坐在她對麵一口一口吞咖啡的娃娃臉女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結賬走人。
“阿嬌——”
她走出去,然後回頭看那娃娃臉。
誰料背後有人大笑了一聲:“阿嬌?豔照門?”
那一瞬間,被稱為“阿嬌”的女子猛一回頭,正想將那人罵個狗血淋頭,卻不想一輛黑色的捷達小轎車從路邊衝了過來,直接撞上了她。
嗬嗬,去你全家的阿嬌和豔照門啊……
她陳阿嬌就是打不死的小強命,最擅長的就是絕處逢生。隻可惜,人強被車撞……
……
什麼時候,館陶公主府上的竹又長高了一截呢?
那個臭屁的小孩兒翻著眼睛做鬼臉:“阿嬌姐,你看我這樣呢?”
傻不拉幾的,懶得看。
陳阿嬌別過臉去,穿越的悲劇就在於要跟這樣的小孩子裝嫩扮傻,還要陪著他玩!
尼瑪的老天爺!敢不敢再坑爹一點?
“我當了太子了,太子是幹什麼的?”
“……嗬嗬。”
“阿嬌姐,太子到底是幹什麼的啊?”
“以後當皇帝。”
“哇,那我以後當了皇帝,就可以取阿嬌姐,阿嬌姐就是皇後,我要修一座大大的金屋,給阿嬌姐住!”
住住住,住你妹啊!還敢跟老娘玩金屋藏嬌!這曆史慣性真是——啊啊啊啊太賤了啊!
走在前麵的粉嫩宮裝女孩兒心裏裝著事兒,下台階的時候一腳踏空,栽了下去,頭磕在了石階上,忽然昏倒了……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失憶了,真以為自己就是陳阿嬌,穿越以前的記憶全部丟掉了。
金屋藏嬌,君王之愛,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劉徹剛剛登基的時候,誰看她不都是皇後娘娘榮寵一身?
可是後來呢……
意識模模糊糊地沉了,似乎有人在推自己。
陳阿嬌抬了抬眼,可是眼皮很重,她又閉上了,耳邊卻又響起了聲音。
“娘娘……娘娘……”
好奇怪的感覺。
她又抬了眼,一片幹淨的地麵,一尊至毒的鴆酒。
現實將她拉出了冗長的夢境,一夢三生。
有些艱難地坐起來,她扭過頭,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裝束,恍惚之間一聲長歎,原來在失去記憶的時候,跟那小屁孩兒之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她原本是個跳槽到獵頭公司的職場白領,在被車撞到漢朝穿成陳阿嬌之後就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卻不想又因幼年失足,摔下台階,失去了之前的記憶,唯一記住的隻有出事之前,劉徹那一句“金屋藏嬌”,傻,真傻,傻透了!
方才端鴆酒之時,心中天人交戰,大概是最近心力交瘁竟然暈倒,卻是因禍得福,恢複記憶。
此刻,前塵往事,紛至遝來,這些切身的經曆,開頭似乎很美,卻不想結果如此慘烈。
她忽然覺得窒息,世事如棋啊。
癡癡傻傻地愛上劉徹,跟館陶公主協力幫助劉徹登上皇位,他非嫡非長,如果不是外戚相助,如何能夠登臨大寶?
可笑失憶的她被愛情蒙了眼,以為二人能夠白頭偕老,失憶的時候記住的,隻有那金屋藏嬌的承諾,可是先有念奴嬌,後有衛子夫,當時她不知,現在恢複記憶,卻是能夠知道,日後還有李夫人、鉤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