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瘋子爺爺沒有等在門口。小桃特意繞到他家門口朝裏瞧,屋子裏也沒有燈火的光亮,估計已經睡去了。
她有些失望,轉身回去。還記得小時候,她隻要在奶奶那裏受了委屈,就會跑到傻爺爺家,傻爺爺會拿出自己珍藏的食物分給她,有時是上街買的油條或者是果子,也可能是麵包或者蜜餞,她吃完就不難過了,拋開一切煩惱,回家繼續生活。
她聽說村裏的人說過瘋子爺爺的事情。年輕的時候,他也是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男子,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外地妻子,生了一個女兒,一家三口美滿地生活在一起。為了生計,他就到外地去打工,每個月給自己剩一些錢,其他的都寄給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直到有一天,警察到他工地找他,要他去認領一具女屍,他懷著僥幸的心態告訴自己,那一定不是自己的妻子。因為警察說的那個地方,是在離家千裏之外的外地市,妻子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實人,怎麼可能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呢?
但事實是,那個被人撞死在異鄉公路上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妻子,而自己的女兒據說也已經被人販子不知道賣到什麼地方去了。造成這一切的,就是一名外地來村子裏賣皮鞋的外地男人,他看到傻爺爺的妻子,就在村子裏待了幾日,展開猛烈攻勢,將孤兒寡母騙離了村莊。
這個傻女人以為自己可以和這個男人雙宿雙飛,卻不知道男人打著做生意的名號,做著販賣人口的勾當。他把女人賣到了山裏,給一個中年光棍兒做媳婦兒,當女人醒悟時,就想要逃離。光棍男一家圍追堵截。更可怕的是,那個男人沒了錢,再次找來了,趁著月黑風高,把女人再次帶出村,準備賣到另一家做媳婦。女人不依,就跳下車,摔斷了腿。男人見女人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就將車倒退了幾步,將女人徹底地撞死,偽裝成肇事逃逸的樣子,逃之夭夭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有人目睹了一切,男子最終繩之於法。
瘋爺爺的女兒也很慘,他被賣給了一個乞討團夥,乞討團夥砍斷了女孩的兩隻手,打折了她的兩條腿,割了舌頭,關了幾日,等傷口長好了,就放到街上去乞討。等警察去解救她的時候,她已經記不得自己的家在哪裏,姓啥名誰了。警方把他的照片印在紙牌上,經過了好幾個月才找到了瘋子爺爺,瘋子爺爺把女兒帶回了家,可沒多久,孩子就因為傷口感染,醫治無效,去世了。
從那以後,他就變得蓬頭垢麵,不修邊幅了。
小桃一直在想,或許瘋子爺爺真的有些癡傻,錯把自己當成他的女兒,從小到大保護著。
小桃推開自家大門,走回自己的房間,母親還沒睡,坐在客廳裏,等著她。看見她裝扮一新出現在自己麵前,先是一驚,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白天去哪裏了?”
“縣城。”
“和誰?”
“楊奇。”
“不知廉恥。”
小桃本想進屋休息,聽到這話,停了下來。她才13歲,剛學會這個成語的意思,大致是:指人臉皮厚。
“不知道這個詞不能隨便亂說嗎?”小桃第一次忤逆母親。
“你是我的女兒,我想怎麼說怎麼說。”
“好,我就問您,當初支教老師來找您,說要懲罰楊奇,您為什麼攔著?現在要我離他遠一點?已經晚了,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王淑芬頭腦一陣發蒙,她踉蹌著起身,抄起擀麵杖,就要打過來,小桃慌忙躲向一邊,撲了個空。小桃趁機鑽進房間,鎖上了門。
門外,王淑芬使勁砸著門,她將自己縮在被窩裏,假裝沒聽見。
許是鬧累了,王淑芬將擀麵杖扔在地上,人也坐在地上。
自從生完小孩,她整個人都變得虛弱,動氣就喘得不行。她想起小桃剛才說的話,真的悔不當初。
三年前,那位支教老師來家裏和她聊了之後,她就連夜和楊奇的媽媽找到了鎮教育辦公室,說支教老師給小孩散布黃色知識,毒害青少年,辦公室經過一番詢問,確定是在普及性知識,但這種想法在當時太超前了,農村人根本接受不了,所以,支教老師在第二個月就被退回了城裏的學校。
臨走前,她還找到了王淑芬,說讓她看好自己的女兒,不要讓楊奇再接近她,王淑芬像吃了蒼蠅一樣,還給支教老師了一口唾沫。如今看來,還真是諷刺,楊奇這小子,真的是盯上自己的女兒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桃開門,小心地試探著看一看外麵,卻看見王淑芬滿臉堆笑地坐在飯桌前,伸手要她出來。
她受寵若驚,還是出來了。早飯是蛋花湯,還放了白糖,這是她最愛的食物,她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今天應該不是自己的生日,也不是弟弟或母親的生日,母親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作業完成了嗎?”母親問,小桃更覺驚訝,以前她可從來不問這些。
“已經完成了,就等開學了。”
“這一開學,弟弟就上幼兒園了。”
“弟弟準備在哪裏上幼兒園?”小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