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晚八點時分。
金皇後酒吧。
“胡桃兒!你的老板來了!”
“真的?!”胡桃兒臉上的笑容可以稱之為是欣喜激動。
她立馬起身,從五顏六色的化妝間裏跑出去。
咚次打次,咚次打次。
前廳強勁的音樂讓她心跳加速,她跑到廳裏最後麵的絲絨沙發邊,果然見紫絲絨沙發裏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非常漂亮,但是很瘦,那是一種極致病態陰鬱的感覺,襯得他脖頸修長,仿佛他張口一咬,就一定會咬到出血才鬆口。
出血——
“胡桃兒。”男人回頭叫她。
“啊,你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沒事,路過,來看看你,最近還好吧?”
“我很好,沈先生。”
“嗯。”這個‘沈先生’叫的他渾身舒暢,他眉目中露出一點淡淡的笑意,他很少笑,一點點也屬於難得,難得笑,白淨的一張臉顯得溫柔且平易近人很多。
胡桃兒回頭,在酒吧的幾個角落裏,她看見好幾個非常警惕的穿著黑t恤的打手,都是沈同塵的保鏢,中等身材,肩膀寬闊肌肉緊實,鼻梁扁平,眼如鷹隼,餃子耳,這群保鏢雖然非常低調,但是胡桃兒還是在他們裏麵,看見了幾個她在自由搏擊比賽上看見過的金腰帶拳王。
胡桃兒剛才升起的幾分親近,頓時頭皮發麻變成了畏懼。
“沈先生,不知道這次來,要待多久呢?”
沈同塵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她手腕,將她從沙發後一下子扯得掉在自己懷裏,絲絨觸感沙沙,沈同塵一手攥著她的細腰,另一隻蒼白又極具威懾感的手摩挲著她的嘴唇。
兩人靠的非常近,胡桃兒被他壓在沙發裏,但本該情色的動作,兩人卻都神色清醒,甚至於,胡桃兒眼底還帶著強忍的惡心。
“不想伺候我了?”沈同塵下巴抵在她的肩窩,深深呼吸一口:“胡桃兒長大了。”
“不,不不是——”
沈同塵一把推開她。
“嘭!”
胡桃兒額角碰在茶幾上,瞬間磕破了,鮮血順著琉璃酒杯的邊沿,一直蜿蜒流入杯子裏的冰塊裏。
“啪!”
沈同塵狠狠一巴掌,甩得她不知東南西北地栽倒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沈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果然是個聰明女人,什麼時候發現我的秘密的,嗯?”
胡桃兒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沈同塵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冷的輕笑:“發現就發現,也太藏不住事情。是我看錯你了,不過是個賤東西,抬舉一下,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一條賤命而已!你不願意伺候我,那就去伺候別人吧。”
“不!!!”胡桃兒尖叫出聲,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她到此刻,由下往上仰望沈同塵,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麼離譜。
她居然有膽子厭惡他。
他不僅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背景雄厚而手腕可怕的上位者,她不該——
咚次打次,咚次打次——
她的心髒隨著音樂在不停地收緊,一個打手走過來了,她在韻律的dj裏,看到自己仿佛是在接近死神。
她想起酒吧老板偶爾聊起沈同塵時,神情的驚恐。
她一瞬間抱住沈同塵腿:“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要,沈先生,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不敢了!”
胡桃兒長相非常漂亮,皮膚很白,一雙天生含笑的眼睛。
她是金皇後清吧的皇後,花錢力捧她坐到這個位置的人是沈同塵。
她被沈同塵捧在掌心。
兩年之間,她從膽小怯弱的小姑娘,成了在金皇後酒吧呼風喚雨的女神,她飄了,她以為自己真的與眾不同,可以輕視地對待他——
“一個賤人而已。”
沈同塵的語調冰冷,他咽下喉嚨裏的酒液。
咚次打次,咚次打次。
所有的人都在音樂裏狂歡,沒有人看到胡桃兒奴顏婢膝,她砰砰砰不停地磕頭求饒,這個對所有男人不屑一顧高貴冷豔的女人,此時跪在沈同塵腳下,不停地磕頭求原諒。
額頭血珠濡濕她金色的頭發,最後又砸在她雪白的裙子上。
打手一把抓住她頭發,狠狠的力道,讓她感覺頭皮仿佛都被扯下去了,她隻能抬頭,和近在咫尺的沈同塵對視。
“饒了我,饒了我——”她嘴唇翕動,惶恐地說。
沈同塵凝望著這樣一張臉,她還很年輕,年輕的像是一朵沒有張開的花朵,其實並不大,才二十歲。
“饒了我,饒了我——”她看出他在掙紮。
——“饒了她吧!同塵,她肚子裏已經有素卡的孩子了,饒了她。”
他精心布置的燭光晚餐,被一個懷孕的賤人打翻酒杯潑了那個姑娘一身。
他從沒見過像唐颯那麼善良的姑娘。
隔著歐式長桌,風吹動桌上的蠟燭光,他看著幫跪在地上的女仆求情的唐颯。
‘你知道不知道,這個女仆是來找我報仇的!她要殺了我,為了接近我,她被迫和素卡發生關係懷孕,但她在報仇的過程中愛上我,她托盤上的硫酸本來是要潑在你身上的,是我瞪了她一眼,她隻不過失手打碎了酒杯,你這個蠢女人!’
他當時多想告訴麵前的唐颯: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好人,隻有我對你最好!
但唐颯一雙懵懂眼睛,黑色瞳仁帶著細小的光澤,她像一個純潔的天使。
他不忍心告訴她這些事情。
他清楚記得,那天唐颯穿著一條白裙子,飄飄的紗絹,在肩膀上打一個蝴蝶結,蝴蝶結的尾稍在輕輕地飄飛,窗外熱帶雨林的高大植物影子落在她的衣服上。
雲南潮濕的環境裏,有這麼一個溫柔純白的人出現在他的世界,他不願意在她麵前暴露自己的齷齪暴力,於是淡淡笑開:
“好。”
胡桃兒眼睛一亮,像早晨的太陽浮出水麵,一雙眼底升騰起燦燦光點。
“多謝沈先生——”
沈同塵不再看她,冰冷的語調打斷她的話:“帶她去夜場,今夜給她掛牌子。”
更大的驚恐瞬間吞沒了胡桃兒:“不要啊!!!”
打手一手捂住她嘴巴,狠狠卡著她脖子朝酒吧後台拖動,她指甲摳在地上,硬生生被折斷,沈同塵神色無常,端著酒杯看著酒吧裏熱鬧的人群,淺茶色的瞳孔深處一片寂滅。
咚次打次,咚次打次——
“怎麼約在這裏?”
“嘿嘿,不懂了吧!菲奧娜喜歡酒吧的氣氛!”沈擇明端著酒杯,從絲絨沙發上靠過來,他長得漂亮,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進了夜店酒吧瞬間像是貴氣附身,從白天看起來隻像個地主家傻兒子的樣子,瞬間蛻化成一個習慣了夜場千金買笑的紈絝公子哥。
沈擇明態度懶散:“我說,你就再等等,馬上就來了,真的!”
沈擇明開了卡座,不少女生和男生想湊過來,都被沈擇明拒絕了。
沈擇明指指程雋:“看到這位沒?能把你打的媽都不認識!”
對方本來還想再掙紮一下,對上程雋陰沉的臉,瞬間告退。
“我說,你是來逛酒吧的,又不是來掃黃的,至於這麼嚴肅嗎?”沈擇明歪在沙發裏,五顏六色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真可惜,本來還想請金皇後喝酒的。”
“金皇後?”
“對啊,這個酒吧叫金皇後酒吧,裏麵最漂亮的侍應生就叫金皇後,有錢都不一定能見的到,還是看在我的麵子上,金皇後才答應出來的,誰知道——”沈擇明撇嘴:“你的心裏隻有菲奧娜。”
他們兩個交談的過程中,一個刷著亮片眼影穿著吊帶熱褲的三十歲左右黑人女性落座。
“你好。”菲奧娜伸手。
程雋掃她一眼,淡漠移開眼睛。
沈擇明撞一下程雋,自己笑著握手:“幸會幸會。”
“菲奧娜博士專攻腦科,非常有名,我給她看了你的ct,她說你沒問題,但是你堅持說你自己有問題,人家菲奧娜博士才願意千裏迢迢來見見你,擺什麼臭臉啊!”
聞言,程雋轉頭,和菲奧娜握手。
“博士,我的個人病曆不便透露,但我非常肯定,我的精神狀況沒有問題,隻是我記不起任何三年前的事情——”
“出任務,”菲奧娜跟沈擇明對視一眼,沈擇明在自己嘴巴上瘋狂模擬拉拉鏈的樣子,菲奧娜接收到信號,趕緊生硬地改變詞彙:“出事故。聽沈二公子說你兩年前出事故,當時受了很嚴重的外傷,雖然都是在胸腹部,但是可能是在擊打過程中傷害到了你的腦部,俗稱失憶——”
“我知道,診斷的醫生是這麼說的,我想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恢複。”
“恢複?”
菲奧娜笑出聲:“恕我直言,醫學還沒有發達到可以為所欲為的階段。失憶,要看事故發生的原因,有的人是腦部受到重創導致的,有的則是逃避記憶導致的,還有的是患有精神分裂症而遇刺激人格不能承受隨之消失而導致,不能一概而論。”
菲奧娜看著麵前俊美的男子,雖然他的衣服看起來沒有一件牌子貨,個人履曆也不願對自己坦白,更加上他的眉眼之間籠罩著一層鬱氣,卻那種氣質,使得菲奧娜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也不由得為這樣的年輕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