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郜令錦身後,想拍拍郜令錦的肩膀,最終看了看自己的手,作罷了,隻是清清嗓子,輕聲說:“令錦,難為你這麼些年了。“
郜令錦合上文件夾,看著他笑開:“這是我應該做的。“
“令準也是命好,有你這麼個有出息的女兒。”他說:“周末令蕙的死忌——”
“我姑姑以前就喜歡熱鬧,要是宋伯伯能跟我一塊去看她,想必她會很高興。”
“好好好,”宋組長喜形於色:“我陪你去!”
宋組長走了,郜令錦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
她不笑了,一張臉布滿了厭世,和剛才的雷厲風行判若兩人,她看著手邊的手機,這個手機裏裝了兩張卡,一張是她自己用的,另一張是令蕙的。
自從令蕙死後,令蕙的號碼很少有人打進來。
不過,令蕙活著的時候,知交遍天下,去世之後,沉湎銘記她的人也很多。
郜令錦勾唇淡淡笑了,而後鎖屏手機,拿著文件出辦公室去了。
陳魚問李學林借了輛車,叫程雋上車。
程雋也不問去哪兒,直接就上車。
等車開到醫院,程雋跟著她到了詢問台,程雋以為她要問金誌強的病房,卻不想陳魚問道:“小姐,你好,我想問下,外傷掛什麼科室?”
程雋刷地回頭看著她。
陳魚問過之後,直接去掛科了,過了一會兒,陳魚帶著充值好的卡:“走吧,去門診。”
陳魚帶著他一路上了樓,門診的大夫四十多歲,很顯得慈善的一個女士,裏麵並沒有病人,陳魚看了之後回頭伸手:“身份證。”
程雋想也不想,從錢包拿出身份證給陳魚,陳魚將身份證遞給大夫,而後招呼程雋在椅子上坐下,輕聲說:“我出去一下。”
程雋點點頭。
陳魚走了。
程雋看過傷口之後,見陳魚還沒有過來,想著她應該是上病房去找金誌強了,程雋便自己上樓去找金誌強的病房,上了樓,才知道金誌強在早上剛被換去了樓下的病房,程雋便又向下走。
他覺得自己很不喜歡這家醫院。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似乎很奇特的一種第六感,讓他覺得心裏無端慌張不安定。
他微微皺眉,下著樓梯,目光觸及應急通道的綠色提示牌,猛然之間,腦海裏,浮光掠影地閃現過一個畫麵:
高大的樹木,猛烈的雨水,兩個人手拉手在灌木叢中奔跑。
天上有很厚很黑的雲層,似乎隨時就要壓砸下來。
一瞬間,他拉著的那個人消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周圍的環境一瞬間變成了醫院,空蕩蕩的醫院,黑漆漆的沒有一盞燈,他站在走廊上,外麵的風雨格外大,嘭——有人一腳踹開一間病房的門,那人邁出腳來——
猛然——
他胳膊被人抓住一扯。
畫麵戛然而止。
他看見,是陳魚抓著他胳膊。
陳魚:“怎麼不接電話?”聲音輕飄飄的,卻把他的意識一瞬間從那個黑黝黝的畫麵裏抽帶回來。
他頓了兩秒,看了下手機:“靜音了。”
陳魚沒好氣笑了,將手裏的溫熱牛奶遞給他:“喝點吧。”
牛奶瓶子是在熱水裏熱過,觸手是有些燙的。
陳魚從外麵的小賣店拎進來,指尖都被燙紅了,她並不邀功請賞讓程雋謝謝她,而是再隨意不過的,將牛奶遞給他,就轉身朝著樓下走。
“果然是特殊關照,病房都換了!”陳魚踢踏著步子下樓梯,腳踩在一縷落在樓梯上的陽光裏,淡金色的光芒這種,有細小的灰塵粉末在浮沉,莫名的,程雋的心裏一瞬間安定了不少。
程雋垂著眼睫看著手裏的牛奶瓶子,打開喝了,跟著她,一直到樓下金誌強的病房。
金誌強正神色渙散靠在枕頭上,身邊有周子明和錢金金在做筆錄。
金誌強心如死灰,一言不發。
錢金金透過門縫看見陳魚,瞬間開門蹦出來:“老大,這貨的礦場問題不小,經常被拉去詢問,早懂得那一套了,覺得隻要他不開口就沒事!而且,老大,老薑也來了!”
錢金金話音才落——
“程支隊。”走廊邊上的謝青雲落拓地走過來,沉默而寡淡的眉眼,被煙草熏染之後,更顯得喪氣。
他飛快的看一眼陳魚:“陳副支隊。”
“薑隊呢?”
“在花園。”謝青雲小聲說。
薑仲則真是跑得快,估計和陳魚得到消息的時間不相上下,區別是,陳魚到了之後直接去了案發現場,薑仲則是帶著謝青雲蹭了蔣徵清的車來的。
謝青雲身邊還有一個負責照看金誌強的刑警,是個小年輕,很之前的謝青雲很相似的活絡性格,見氣氛僵住,瞬間笑道:“大名鼎鼎的警花!陳副支隊來了就好了,這個案子,哎,怎麼說呢,我們這兒啊,還是太偏了,距離市區太遠,我們得到警情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一層一層往上報,就到現在了。”
年紀輕輕,一副老油條的做派。
陳魚淡笑著點下頭算是打招呼,程雋直接沒搭理他。
他還在嬉皮笑臉地說:“我感覺這也太邪門了,一家五口,一晚上掛了三個,傷了一個,就剩一個沒事,但是情緒太激動了,筆錄反正是做不了,燒了七輛車,其中兩輛都是他們家的,傷亡還就他們家,真是邪門!”
陳魚問錢金金:“告訴金誌強相裏凱的事情了?”
“說了,金誌強就是不張嘴!”
周子明小聲說:“這會不會是礦上的事情,然後有人報複啊?兩個人離得這麼遠——”
“誰說不是呢。”陳魚覷著小刑警的神色,口氣散漫:“楓丹白露的死者相裏凱,是被人謀殺的,而同一天晚上,金誌強家裏也這樣,說是沒關係恐怕沒人信。”
“那可不能這麼說,這離得老遠了呢!”小刑警極力撇清,生怕和礦沾上,說:“陳副支隊,真沒關係,相裏凱是死在市區的,這金誌強是在銀鉬出事的,八竿子打不上的啊!再說了,凶手也不可能算得那麼巧不是?”
“巧?”陳魚冷笑:“相裏凱在死前兩天,曾經和金誌強有過爭執,就算不是同一個凶手出手害了他們兩個,那我也有合理的理由,詢問金誌強,看他是否與想相裏凱的死亡有關!”